她的祖父是如此,她的父亲是如此,她的小叔和继父是如此……大家都是如此,他们和她看着同一片的风景,想着或许相同或许不同的事情。
“啊,真想一直坐下去,”她想,“这么好的位置,当然不该交给一个死老头子来坐了。”
希律二世啊。
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爱慕、激动和喜悦,但也同时看到了苍老、暮色、病痛和死亡。
这一次,第一次,她头一回那么深刻地意识到了
死亡正在降临,正逐渐靠近他的身体。
虽然人是她亲自害的,以防万一,她还下了好几种毒药,还是找不同的爱慕者追求者或者说情人来给她搞到的东西,有些是明确的“毒药”,有些是外人都不一定知道有毒的东西,但反正她就是知道,也就是敢这么下药。
有时候,知道一些宫廷秘闻也挺好的,至少能得到不少还算有用的信息。
“那就是死亡天使煽动翅膀时候的声音吗?”
很难直接以言语做出描述,那更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莎乐美也没有办法直接描述,更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和约翰是不一样的,他们当然是不一样的。
她是骄傲的犹太公主,以自己的身份和血统为荣,不可能改变什么信仰,她其实也没有多少对神明的尊重,她太年轻了,还不懂得这世界的神异与某些存在的伟大。
先知约翰是虔诚的信徒,他忠诚到不愿用自身的神异和预知能力去牟利,将神给予他的能力视为珍宝,只为宗教之用,同时愿意放下他可能十分优渥的生活与身份,放弃一些信徒或求见者的讨好与供养,甘愿在贫民之中打转,甚至进行一些流浪者的生活。
他还准备去步行迎接那位大人好像是上帝之子还是上帝化身的什么的圣人领头向那位大人跪拜,表达忠心。
在物质上,他过得非常匮乏,堪称苦修,在心灵上,他始终保持反思与自省,会每天早晚祷告,会认认真真聆听他的上帝或者别的什么给予他的声音和启示。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得到他们那个奇奇怪怪的神明的青睐。
要说莎乐美完全不了解他们,那是不可能的,她那么喜欢约翰,怎么可能不去了解他,当然也会听一听他总是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东西,一本圣经里头不少内容她都背得出来。
这要算起来,她说不定还比其他不少被约翰感化的信徒更“专注”一些,至少教条、理念、规矩、宗教习俗之类的东西,她都还蛮懂的,甚至不少还是她能够做到的。
因为爱,她真的妥协了很多,也做出了不少的努力。
可要因此说她对上帝对圣人多么信仰,那实话说,是没有的。
她只是“看起来”虔诚,多多少少能做个样子,因为足够聪明,因为足够了解,但真实内心里面,她是谁也不信的。
非要说的话,她相信爱情,她相信爱,也渴望爱。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爱更好的东西了。
如果约翰能够爱她,她简直可以放弃一切。
当然,如果他要她去抛下自尊,放弃手头的物质,只是去跪拜一个远道而来的陌生穷男人,她是不愿意的。
什么罪孽,什么乱伦之女,她宁可当不知道当没听到。
亲吻约翰,她愿意。
亲吻别人,那不行。
“说吧,我的莎乐美,你有什么愿望?”希律王笑着走向她,伸出手来,将她从位置上拉了起来,却不知道眼前的人思绪早飘远了去,根本不像是他那般还沉浸在早已经结束的舞蹈里面。
“你可以拿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这是我这位国王对你的允诺。”
“只要你肯跳个舞,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是这支舞开始之前,希律王当众对她说的,而这之后的结果也是明了的,她准备了七重面纱之舞,不仅跳了,还让希律王等人大为惊艳,极其满意。
她如希罗底王后要求的那般,跳完了献给希律二世的舞蹈,自然此时到了收获“果实”,兑现诺言的时候。
莎乐美漂亮的眼睛转了转。
她没有立刻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整个人又恢复了有些冰冷的样子,实际上在希律二世面前,她一直就是这么不假辞色的,方才因为跳舞必要,她“勾引”了他,但也仅仅只是这样,只是一支舞而已,并不能够改变什么,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目的。
就算希律王实现她的愿望,她也不可能因此改变对他看法。
她不喜欢他,就是不可能喜欢他,不管他是叔叔、是父亲、是国王还是其他什么,比如死者,当然,如果他死了且王位落到了她的手里,她看他多少还能顺眼一些。
她保证会给他一个风光的葬礼,以超越一般国王的规格,这可比他对他兄长的作为要体面多了。
“呼……”
“如何,想好了吗?”希律王又问,似乎是迫不及待要满足小女孩的愿望了。
莎乐美眼睛里有几分狡猾,但对他还是没有笑容,即便他笑得很是便宜。
她看到了她母亲暗藏焦虑和催促的眼神,看到了在场一些人对她流露出的渴望和期待,也看到了更多的人好奇与玩笑的目光……
他们好像不觉得她能够提出什么了不得的要求,毕竟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呀。
“我想要你的王座。”
她不会这么说。
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提前答应了母亲,她怎么可能会这么说呢?
其实,和爱情相比,这区区王座又能算得了什么。
可遗憾的是,她的爱情并不眷顾她,她倒是能利用这个王座,强行得到她的爱情。
如此,似乎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