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乐美。”
“约翰。”
他很少叫她女王,大概是不太能够接受她拥有这样的一个身份,在他眼里,或者说在他们的宗教里,大略女人是不能够占据至高的位置的。
上帝是男性,上帝之子、那位大人也是男人,像是其他一些圣徒之流,也全都是男人。
包括上帝创造的人类,女性的第一位夏娃也不过是亚当的从属,是他的肋骨,只能够在他之后存在。
她其实不太在乎这些,因为这个世界大都是如此的,不管是犹太教还是其他的宗教,全都是这样。
隔壁的埃及如此,对面的罗马如此,大家都是这样。
从神到人,从宗教到王权,从上到下,全部都是这样的关系。
她是这个世界从古至今的异类,或许到未来,她也依然是那个异类。
但她不在乎,她从不管那么多的事情,也不在乎那么多的事情,其他人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是约翰,他心里有着如何如何的小九九,不也是只能够老实给她当王夫嘛。
“好看吗?”
她看向他怀里的书,并不怎么意外地看到这仍然是一本圣经。
他是很虔诚的信徒,虔诚到可以将圣经中所有的内容背出来,他不仅讲道说经,还会自己默写。
他有自己手抄的经书,在得知自己的一些行李包裹等都已经被曾经的希律王希律二世烧毁之后,他也没有表达什么不满,他只是找人要来了新的纸张,然后一日日地,自己重新默写下那些对他来说无比熟悉又无比重要的内容。
莎乐美一开始还有点抗议,因为他抄书的时候总顾不上她,不管她做什么、穿什么,不论怎么勾引,他都只是专注于纸面的、眼前的东西。
那些文字好像有奇异的魔力,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沉浸于其中。
她阻拦过,也让人盯梢过,专门逮着他,只要他写,就让人收走东西,毁掉或是如何。
这十有八九是会激怒他的,但第二次之后,他就又变得从容而平淡了起来。
他似乎将这个看作是某种考验,可能是对他虔诚信仰的某种考验,也可能是他如今生活的某种敲打……总之,莎乐美很快对此感到了无趣。
如今,他成为了王夫,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小奴隶”。
虽然对她来说,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变化,她还是如过去那般对他颐气指使,不管他穿着王夫堪称国王级别的华服,还是身着那身破烂而朴素的袍子,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她会爱他,当然也会恨他。
她的所有情绪都系于他。
当然,对其他人来说不是这样的。
他们本就不敢随便冒犯一个得到神明认可的强大存在,如今更是如此,他们根本就不敢对约翰做什么太失礼的事情,最大的举动可能就是强迫自己无视他,不去和他这个智者与先知说话。
约翰要求水,他们就给他水。
约翰要求食物,他们就给他食物。
约翰要求纸张,他们就给他纸张。
……
每一次,因为她的要求,每一次,这些琐碎的但关于他的事情,都会汇报她这里。
她恨不能掌控他的一切,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处在她的关心之下,必须、必须受到她的监督。
有的人以为是她不放心,是她如同之前的希律王一般,怕他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蛊惑人心,所以才严格地控制他的一切虽然没有像希律王那样把他关起来不和任何人接触,但她显然也控制了他和人的交往,不许他随便和他们沟通可她只是因为太爱了。
她太想要得知和他有关的一切。
如果可以,她甚至每时每刻、时时刻刻都和他黏在一起。
“真是无趣,”她客观品评,“你的行为真是非常无趣。”
“你是个无趣的男人。”
“可我却喜欢上了这样的你。”
“真是奇怪啊……”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无趣。”他平静地合上书,回答她,“实际上,我认为自己的行为举止、度过的每一天,皆有意义,都让我的灵魂逐渐充实,让我距离智慧、距离那位大人、距离美好的天堂更近一步。”
“你的上帝、你的那位大人……”她撇撇嘴,“一定也是十分无趣的人。”
他流露出一丝隐忍的不满,但对上她那张因为得到了爱情的浇灌、因为每夜强迫的欢乐与享受而变得甜美与幸福的脸蛋,他又情不自禁想要叹息了。
他似乎永远阻拦不了她,当然,他也好像永远都无法说服她。
他由衷希望这位肆意妄为的女性能够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行为。
若是她能够改变自己的信仰,若是她能够稍微约束一下自己的言行
事已至此,他也不是不能够认可这桩婚姻,将她看作是自己最珍视的妻子。
可是,每当他想要心软,为了她不断地向上帝、向那位大人请求赎罪,想要为她求得原谅,愿意为了她而牺牲自己的修行乃至自己的许多时,她又仿佛知道一般,说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
就像是,她一直无形地在告诉他
“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