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莘辰愣住,一声“我”生生卡在了嘴边,再也没有下句了。-

钟衍从床上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看见似是又看见贺洵拿着针管正对着自己,后颈火烧的痛感从未如此真实地存在过,引得他身体本能开始发抖,瑟缩着直往被子里钻。

“不要,不要打针!”

创伤过后的应激反应使他再次致幻,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以为自己仍旧身处地下室那间玻璃牢房中,拼了命地呼喊,被痛苦与绝望紧紧地缠绕着。

黑暗的惊悚中,一道温柔的轻喃自耳边传来:“阿衍不怕,那不是针,是温度计。”

听到贺泊尧声音的下一秒,钟衍感觉自己被人牢牢地抱住了。

隔着被子,对方双臂收得十分用力,似乎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增加他心里的安全感。

可是alpha想错了,时至今日,与“贺泊尧”这三个字有关的任何事,都只会加重钟衍内心的恐惧。

钟衍挤着眼睛疯狂地尖叫起来,叫声充斥着整个澜庭壹号,将忠叔和姜泽等人纷纷引了过来。

贺泊尧从忠叔手里接过温毛巾,捂在钟衍头上一遍遍擦拭,给他的额头降温。

钟衍两手由被子里伸出来,失心疯一样用力捶打自己的太阳穴。

贺泊尧怕他伤到自己,无奈之下只得伸手、给了姜泽一个眼神示意。

姜泽跟在人身边做事这么多年,当即明白自家老板的意思,迅速从腰间抽了一双银色手铐出来,给贺泊尧递了过去。

“咔哒”一声,钟衍就这样双手缚着被人铐在了床头。兴许是喊累了,整个人也逐渐安静下来。

贺泊尧轻轻为他拭去了汗,喉结动了动,出声似乎也变得艰难:“阿衍,为什么别人一句话就能轻松赢得你的信任,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现在知道了么?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alpha俯下身,与钟衍头抵着头,嗫喏着自言自语:“不可以再逃跑了,也不要再跟任何人走。”

钟衍看不清alpha的神情,却将他话里的哭腔听得真切,还透着些无奈与恳求。

“我也不想关着你的。”钟衍听见人说:“可你总是不听话,我又能怎么办呢?”-

在床上休养过一周,钟衍由人搀扶着勉强可以下地活动。

这两天外面的阳光不错,忠叔给人披上件外套,偶尔也陪着他在院子里转转。

钟衍情绪稳定了许多,也或许是对于现状彻底地绝望了,罕见表现得什么事都十分配合,听从忠叔这边对他生活的一切安排。

只是人从那天之后就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只能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医生查看过这一状况,只告诉贺泊尧这次的应激后遗症来得有些猛烈,需要持续观察,同时也给钟衍一点恢复的时间。

为了照顾钟衍,贺泊尧最近把要处理的公事都带到了家里,也因此引得姜泽出入澜庭壹号变得愈发频繁起来。

姜泽发现自己这两天汇报工作的时候贺泊尧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多数时间喜欢一个人站在窗口抽烟,不抽烟的时候就发呆,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老板这种状态持续了几天,姜泽心里暗暗有过许多猜测,但却一直犹豫着没有问出口。

直到这天,贺泊尧终于发话了,趁他汇报贺洵在监狱里状况时候打断了他,抛来一句:“乌纳将军说他能找到的人,最近有没有消息?”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姜泽后知后觉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贺泊尧这段时间的心思原来都放在了这儿。

遂不敢有片刻耽误,对着人如实道:“流民里面同龄的小男孩太多了,找一个人确实不怎么容易。”

说完挺直了腰板,神情立刻变得肃穆:“但是您放心,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在亲自盯着。一但有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立马报告给您的。”

见贺泊尧不再做声,姜泽这才暗自舒了口气,顺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继续下去:“二少,贺先生托人带了话出来,说……”

“说他想见您一面。”-

时隔半个多月再见到贺洵,父子俩一个眼神愤恨,一个目光冰冷,隔着透明的防爆玻璃互相对望着。

“瞧瞧,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竟然为了区区一个beta带兵来抓我。”贺洵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对面。

两人僵持了这么多年,贺洵这副虚伪的面孔贺泊尧早就看腻了,况且此时他的关注点也不在贺洵说的这上面,默了默,只道:“不要再用‘beta’这个词来称呼他,他有名字。”

“贺泊尧!”

见人并未表露出愧疚,贺洵双手攥紧撑在桌面,怒喝出声:“你忘了你今天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了吗?你就是这么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的?!”

贺泊尧望着他,眸底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过了好久,才开口淡淡说了句:“你是你,母亲是母亲。”

贺洵带着镣铐的两手指过来,怒目而视:“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所做所为后悔的!”

“beta没有办法被标记,他们都是忘恩负义的混蛋,他们没有良心!你为他付出了再多、你再说你喜欢他,你看看他有一点点被你打动吗?”

“你把过多的感情消耗在他身上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冷血动物!”

贺洵在一阵怒吼声中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很快被两名狱警摁着肩膀又坐回了原位。

“我既然爱他,就从来不会考虑值不值得。”贺泊尧语调平淡没有任何波折,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他在很认真地说一件事。

语毕,似是又很无奈地笑了声:“况且……说起冷血,有谁会比你这个做父亲的更冷血呢?”

“大哥也是你的儿子,被你打断了两条腿至今没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他明明已经对这个家失望透顶,却陷在揭发你的罪行和维系父子间最后一丝体面的枷锁里挣扎了这么多年。”

“还有母亲。”贺泊尧的回忆逐渐变得久远:“在我小的时候她明明是很爱笑的,她的笑容永远那么明艳。”

“可她现在为什么不理世事要与青灯坐伴,她跪在佛祖堂前一遍一遍地忏悔究竟是在为谁赎罪你就一点都不明白么?”

“再来说说阿衍。”与贺洵硬碰硬了这么多年,贺泊尧第一次在人面前露出哽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