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那我们现在,算是交往了吗?”

陶青山收回视线,对上季关宁的双眼。

“如果你说的是婚内出轨的那种交往的话,”他说着,微微弯起了嘴角,“我想是的。”

原本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陡然间变得愈发响亮,季关宁的喉结滚动着:“那”

“还是先送我回去吧,”然而,没给他把话说完的计划,陶青山就出了声,“我好歹要先换一身衣服。”

“这么穿真的不太舒服,”挪了挪自己没穿袜子,就那么踩着一双拖鞋的脚,陶青山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吗?”

季关宁和陶青山对视了一会儿,有点扛不住地别开了视线:“楼下就只有卖这种……”

他又不放心丢下这个人,跑太远去买东西。

“所以,还请快点送我回家吧,”陶青山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忽然就带上了几分揶揄的笑意,“我的……”他说,“……情人先生?”

最后的一点尾音,随着车辆的启动,顺着车窗的缝隙飘散开去,让季关宁发丝间露出的耳朵尖烫得更加厉害。?

43三人间微妙的气氛

季关宁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早上起来之后,游弘方就确认了这一点。

拒绝了管家刘姨端过来的醒酒汤,游弘方靠在沙发里,揉着自己发涨的太阳穴。

他在这里待的,确实有点太久了。不说季关宁,就连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刘姨,目光里也都是关心与忧虑。

事实上,游弘方怀疑,如果不是他特意强调过,对方早就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远在异国的父母了然后他们大概就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在弄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之后,逼着他在那张离婚协议上签字。

从一开始,那两个人对于陶青山唯一满意的,就只有“好拿捏”这一点而已。

没有任何背景的、家里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父亲的,一整颗心都放在了自家儿子身上的人,可不就是“好拿捏”吗?

甚至只要他们需要,只要抬出“为了游弘方好”的理由,就能让陶青山心甘情愿地,腾出那个作为他伴侣的位置。

让以前的陶青山。

心脏再次传来针扎似的揪疼,游弘方用力地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平复下了那种疼痛,这段时间以来持续存在的胸闷窒息感,却变得越加强烈,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正在从内而外地,一点点地溺亡。

但错觉是不会带来真正死亡的,而逃避也没有办法解决任何事情。

陶青山不会再和以往一样,在他心情糟糕的时候,如同一幅顽固的布景一般,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游弘方却并没有试图去驱逐脑海当中的画面,只是仿若成瘾患者一样,一遍遍地在幻想当中,描摹那早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的面容。

冒着热气的早点已经被端上了桌,飘散开来的诱人香气,却引不起游弘方的半点食欲。他在刘姨的注视下,草草地往肚子里塞了一点东西,就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开了

他也确实该回家了。

如果那个地方,真的还能被称作他的“家”的话。

游弘方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不过是一阵子没有回来,这一路上的景色,看起来竟然都变得陌生了起来分明落进眼中的景象,与之前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在见到那栋熟悉的房子,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游弘方甚至有那么几秒钟,想要直接调转车头,远远地离开那有可能刺痛自己的一切就仿佛他只要不经意间地一下回头,就能瞥见那个于他而言早已经习以为常的身影。

可游弘方明明万分清楚,这个时候,陶青山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屋子里。

把车稳稳当当地停进了车库,游弘方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解开安全带进了屋。

陶青山确实不在。

以往一直都没觉得有多大的空间,在缺少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之后,显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空荡,就仿佛连擦着皮肤吹过的风都夹着雪花,带着砭骨的冷。

可偏偏空气里,却无处不逸散着他熟悉的、曾经令他无比厌恶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让游弘方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却又好像什么要做的事情都没有他甚至不敢上楼,去看一眼陶青山那间,从来不上锁的卧室。

就那么放空大脑,呆愣愣地在沙发上坐了半天,游弘方又躺了下来,直直地望着头顶以往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的天花板。

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并未经过刻意装饰的天花板只有一片空洞的白,悬吊在上面的顶灯装饰作用大过实际作用,平常晚上家里开得更多的,反倒是沙发边,陶青山装的那一盏小壁灯。

大概也是因为只一个人的话,并不需要那种过量的照明。

而这栋屋子里,更多时候,都只有陶青山一个人在。

游弘方又有点想笑了,僵硬的嘴角却怎么都扯不起一丁点上扬的弧度。

然后他坐了起来,按照网上搜到的教程,用冰箱里所剩不多的食材,做了一顿有着三菜一汤的标准午餐。

但摆着碗筷的桌前,除了他自己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就连游弘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毫无意义。

可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没有办法就那样去接受,陶青山给出的那个可笑至极的回答。

游弘方就那样一个人安静地吃完了午餐,收拾好碗筷,把剩下的饭菜包好放进冰箱,又在沙发上坐了一整个下午。

一直到窗外的天边泛起了暮色,外面才终于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然而,出现在游弘方视线中的,却并不是陶青山的那辆普通的凯迪拉克,而是季关宁那辆深灰色的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