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对楚桃先生过于关心了,这是不可以的。」
「因为我们都是男人?」凌闲云在心里暗暗估算,如果他像桃雁君八年前一样放开一切去隐居的可能性有多大。
「因为您的病。当年您第一次发病时,燕郎中说过,如果想平平安安的活到老,您就要做到忘情二字,唯有心如止水,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您发病的机会。」
凌闲云看着温总管,嘴边慢慢浮上一抹笑意。
「温总管,当年你第一眼见到我母亲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温总管一张老脸出现了错愕的神情,连忙低下头道:「大人……您误会了,老夫人她……」
「情难自禁,对吗?」凌闲云打断了温总管的话,「因为情难自禁,所以你隐姓埋名,进入凌府从一个下人做起,三十年来,你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凌府,即使母亲去世以后,你仍旧守在凌府里。」
「大人……」温总管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欲言又止。
凌闲云拍拍温总管的肩头,道:「放心,上一辈的事情,不是小辈该管的。温总管,你是过来人,所以……不用劝我什么了,如果这种事情是可以控制的,那就不是情难自禁了。」
一句话堵得温总管再说不出话,的确,这种事情,如果是自己能控制的,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间憾事的存在,他今天也不会站在凌闲云面前劝告了。看着凌闲云的目光渐渐变得慈爱起来。
「好吧,大人,老奴也不多说什么了,总之您放心,老奴绝不会放楚桃先生出府一步,这样您该放下心思了吧。」
凌闲云苦笑一声,道:「你不放他出府,若他来找我,难道我还能拒绝他不成。」如果面对桃雁君的时候能说出拒绝的话,他也就不会躲着桃雁君了。
「大人公事繁忙,早出晚归,楚桃先生即便来寻您,也未必找得到您不是。」言下之意,就是要凌闲云一躲到底。
凌闲云再次苦笑:「也只得如此了,温总管,你派人把别院收拾一下,嗯,就住有秘道的那间房,等晋国来使回去以后,我再搬回来。」只要能留下桃雁君,用些手段也是不得已的事。
「大人……」听得秘道二字,温总管已是一脸的不赞同,秘道里空气混浊,经常来去,对凌闲云的身体定有损害。
「温总管,我这一躲起码也要二、三月,难道我能忍住这么长时间不见雁君吗?」
「可是大人,如若被楚桃先生发现,您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只想在他睡着以后,偷偷来看看他就好。」
只看凌闲云的神情,温总管也知无论如何是劝说不动了,没奈何,只能点了点头,道:「老奴照办就是。」
凌闲云弯起了眉眼,笑意如同莲池里的水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第四章
柳芫卿要来,不是一日两日能到,晋国与楚国之间,就算快马疾驰,少说也要走上大半月光景;凌闲云要搬,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搬,那别院闲置已久,光是派下人去清扫,也需两、三日功夫。
所以这两三日里,凌闲云也不能总躲着桃雁君,又不敢主动去找,只得一有空便在凌府里瞎转悠,巴望着能远远看一眼桃雁君就好。偏偏,桃雁君好象有意跟凌闲云作对一般,往日一天里总要在凌府里走上一、二回,可这两、三日里,他待在东厢就是不出来,让凌闲云又急又无可奈何。
然而就在凌闲云急得快要跳脚的时候,却不知道桃雁君正倚在窗户边,手中放飞了一只海东青。海东青,极凶猛的一种禽鸟,很少有人能驯服这种鸟,而现在,这只海东青竟依依不舍地在屋顶上盘旋了三、四圈,才振翅一飞,冲天而去。
桃雁君的手中,多了一卷小小的纸,打开纸卷,上面写了两行字,密密细细,就算是凑到眼前,桃雁君也没办法看清楚。弯起嘴角笑了笑,若这点小问题也能难住他,他就不是桃雁君了。
取过一只水晶杯,凌闲云对他还真是有求必应,他只偶然说了一句水晶杯斟酒,更能显酒色之青碧,隔日凌闲云就给他送来一对水晶杯。在水晶杯里倒满了清水,隔着水晶杯看纸条,上面的字顿时变大了许多,隐约已经能看清楚字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虽然吃力,却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柳芫卿……」
缓缓将纸条撕成粉碎状,洒向窗前,这就是凌闲云那天躲他的原因么?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卿大夫,竟如此小心谨慎,对自己无半点自信,实在是可笑了。
他一向对争斗没有兴趣,这才跟裴清在桃源隐居了八年,八年前没有去做的事情,现在自然也不会去做,桃雁君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是谁也不能让他放弃这个原则,至于柳芫卿,凌闲云,他不妨就坐山观虎斗,反正在楚国的地盘上,柳芫卿再有能耐,也是注定要吃鳖,他等着凌闲云为他出那一口气。
唯一的问题是,凌闲云能为他做到哪一步?指尖蹭了蹭下巴,桃雁君的眼里掠过一抹狡色。虽然说他的原则是不参与任何争斗,但小小地推波助澜,还是可以为之的。
先低头认输的,自然还是凌闲云,一想到搬到别院之后,起码两个月内不能正大光明地跟桃雁君面对面谈天说地,他就再也忍不住,在搬之前,走进了东厢。
桃雁君正在打坐,凌闲云不敢惊扰,静静地坐在一边,就这么望着桃雁君。休养了这些天,原本皮包骨头的脸已经圆润了许多,只是气色上仍差了些,如果面颊上再添点红晕,想到这里凌闲云自己的脸倒红了,把手往袖口里缩了缩,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莽撞。但想摸一摸桃雁君的念头,却在心里生了根,不知何时会发芽长叶。
过了没多会儿,桃雁君睁开了眼睛,对着凌闲云坐着的方向眨了眨眼,好象要努力看清一点,可看在凌闲云眼里就不同了,桃雁君这一眨眼,颇有些横波传情的味道,惹得凌闲云心潮起伏。
「是闲云吗?」桃雁君开了口,一下子戳破了凌闲云的美好想象。
明知是自己一厢情愿,凌闲云还是感到了一阵泄气,道:「雁君,是我。」
「什么时辰了?」桃雁君从床铺上下来,走到凌闲云对面坐下。
「太阳快落山了……」凌闲云望瞭望窗外,他只顾着看桃雁君,哪里注意到时间。
桃雁君给凌闲云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端正手上正要喝,却皱起了眉道:「没味儿,有酒吗?」
「有、有……」凌闲云自觉心中有愧,桃雁君说什么他自然给什么,喊来冬儿吩咐她去取一壶酒再带两碟下酒菜来,小丫鬟瞪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去了。
冬儿带着酒回来的时候,在凌闲云身边嘀咕了一句:「总管说了,大人只能喝一杯,冬儿要监督的。」
桃雁君耳尖,听得轻笑起来,凌闲云当时就看傻了眼,这还是桃雁君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如此轻松,想到冬儿还在边上看着,他只得狠狠地偷掐自己一下,暗骂一声没出息,其实桃雁君也不是什么绝色,怎么就看呆了。
「冬儿,你先出去吧,你家大人我自会帮你盯着,一定不让他多喝一滴酒。」
冬儿踌躇了一下,楚桃先生的话她没办法拒绝,于是行个礼,退下了。
斟酒用的杯子,正是那一对水晶杯,青碧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子里显得极为悦目,仗着桃雁君眼睛不好,凌闲云也就明目张胆地注视着桃雁君送酒入唇,桃雁君的唇形极好,不大不小,颜色有些病态,可是被酒液滋润了以后,双唇便泛起了殷红,有种娇艶欲滴的诱惑,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处轻微的滚动了一下。
凌闲云咽了咽口水,也做出了吞咽的动作,旋即醒悟,见鬼,他今天怎么了,不是不知道自己对桃雁君的心思,只是守着君子之礼,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闲云,怎么不说话?」微微眯起了眼,桃雁君说话了,湿润的唇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呃……」凌闲云此时满脑子都是桃雁君的唇,呆呆地望着,只觉得脑袋都打了结,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雁君,你……你身体可好?」
「一日比一日见好。」
「那你这两天怎么都在屋里不出去?」
「你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