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霁关心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阮灯躲闪着傅初霁的目光,他向来不会隐藏情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傅初霁意味深长地眯起双眼,装作不经意道:“那你还进去跟老爷说说话吗?”
“不了,我们回家吧。”阮灯用蹩脚的演技同手同脚地往前走,然后向傅初霁解释道,“我的脸有点疼,可能是伤口正在愈合的原因。”
傅初霁抬手轻轻抚摸他脸颊上的伤口:“我给你买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还有祛疤膏,不用太担心。”
阮灯失神地点点头,压根顾不上考虑愈合药和祛疤膏,他的脑中混乱不堪,一直在重复刚才看到的视频画面。
他的思想如稚嫩的新芽,每次遇到问题,只能抽出几根稀疏的新枝,无法组成繁茂的智囊。
他懒于去思考人性与死亡之间的联系,在此之前,他单纯的生活甚至掀不起任何波澜,可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他带来无限冲击,这个视频更是推着他的心智飞速成长。
傅初霁趁着阮灯分心的时候,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把嗓音捏细了几分:“灯灯,老爷的病情又加重了,医生说他的日子恐怕不多了……虽然老爷没明着跟我提,但是他还是很想让你报本地的大学,我知道这话不该跟你说,会影响你填报志愿,但是……”
阮灯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短短几秒内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头直直望着傅初霁的眼睛,认真道:“我会报本地的大学,留在你们身边,陪你一起照顾爸爸,”他顿了几秒,补充道,“我会陪你一起为他送终。”
第12章 12 一厅室 12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时,阮灯坐在第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教室门上的玻璃窗户,那里人头攒动,要么是为了下一节课来占座的人,要么是等着接男女朋友下课的人,乌泱泱挤成一片。
“阮灯同学,请你把老师刚才唱出的高音部分完整地复述一遍。”教流行音乐演唱的老师坐在钢琴前,对阮灯挑起剑眉,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突然被点名的阮灯顿时慌了神,他刚才压根就没有听课,别说老师到底唱了什么高音,他连老师弹的曲目都没听进去。
眼下发呆被抓了个正着,阮灯只能支支吾吾道:“老师,抱歉,那个……我今天嗓子不太……不太舒服……”
“那阮灯同学记得多喝点胖大海。”老师揶揄道。
按时打响的下课铃声救了阮灯一命,他十分明显地做了个松气的动作。
老师刚宣布完“下课”二字,教室门忽然被一个身穿白色低领羊毛衫的男生推开,一道活力四射的声音在门口喊道:“灯儿!我来啦!”
阮灯一双杏眼绽放出异常兴奋的光彩,他扑过去与白竹抱在一起,难掩激动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第一个冲进教室!”
后面的学生看到教室门被推开,一窝蜂拥进教室里开始占座,白竹搂着阮灯站到墙根,得意道:“既然约定好了要见面,那我肯定要做你下课时第一个见到的人。”
阮灯笑着捧起白竹的脸,用眼光细致描绘他的五官。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白竹家出事那日,如今十个月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初的模特性招待丑闻早已被阮栩谦出钱摆平,万星仍旧稳坐全国娱乐公司最顶尖的位置,而白竹也从一开始躲在香澜会所偿还债务,到现在恢复进出自由,第一个出门见的人就是阮灯。
白竹一手抓起阮灯收拾好的书包,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两人身后追过来一个男生,顺手拉住阮灯的手腕:“灯儿,出去玩带我一个呗。”
“不要,你别过来。”阮灯把手腕从石松川手里抽出来,拒绝地很干脆。
去年暑假石松川当了回预言家,报道那天,阮灯在教室见到他时并没有多意外,反倒是石松川高兴得不得了,熟络地像是两人结识多年一样,动不动就缠在阮灯身侧。
阮灯不擅长社交,又白捡了一个朋友,渐渐地就把石松川当成好朋友看待,只是这个好朋友最近令他有点苦恼。
“呦呦呦,这是谁啊?你不介绍介绍?”白竹忘性大,去年因一面之缘骂过石松川,转头就忘了人家的长相。
“等出去我再跟你说。”
阮灯一害羞就脸红的习惯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出卖他的心思,他拉着白竹匆匆离开教室,不给他发挥八卦的机会。
两人许久不见,在外面玩得分外开心,阮灯恨不得把自己在学校发生的所有趣事都告诉白竹,白竹也跟他分享着香澜会所里不为人知的八卦。
两人一路从餐厅聊到电玩城,又从电玩城叽叽喳喳到电影院,最后坐上去白竹家的公交车,两人终于把嘴皮子说累了。
阮灯正对着窗外路过的花花绿绿的店铺招牌发呆,白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哎,教室里那个男的是不是在追你?”
“你怎么知道?”阮灯惊讶地看着白竹,就差把他和石松川的关系写在脸上了。
“你俩还能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白竹贼兮兮地笑了一声,“开玩笑的,因为那个男生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尤其是看咱俩抱在一块的时候,就差把我给吃了。”
阮灯一脸“我又学到了”的表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确实是在追我,过年的时候还跟我表白了,但是我没同意。”
“你还惦记着傅初霁呢?”
白竹一个“还”字用得恰到好处,配合上他那大惊小怪的语气,生动地把阮灯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摆到明面上来。
“我没有……”阮灯小声狡辩,气势上弱了一大半,“我真没有……我……我只是不喜欢跟石松川当恋人而已,他爸毕竟是我爸的死对头,我要是答应他,我爸知道了不得气死。”
“原来他就是石松川啊?那你还不如选傅初霁,他比石松川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毛头小子强。”
阮灯莫名觉得白竹这贬低石松川的架势十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他听出了白竹的另一层含义,于是顺着他的意思接着道:“那你觉得傅初霁人怎么样?”
白竹嫌弃地眯起双眼:“我?我才不喜欢傅初霁那种类型,打眼一看就是个人精,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属于是他把别人卖了,别人还帮他数钱的货色。”
“有吗?我觉得他就是个很单纯的大哥哥。”
白竹欲言又止地反复打量阮灯的表情,见他满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语重心长道:“你知不知道,傅初霁在香澜会所有个大名鼎鼎的外号,叫‘’狐狸精’。”
“狐狸精?”阮灯的心眼饶不了那么多弯,下意识道,“意思是说他很会勾引人吗?”
“不,是‘比狐狸还精’,简称狐狸精。”
白竹本来想说,是不是傅初霁暗地里勾引阮灯,才让他得出如此结论,但公交车正好到站了,他就没有多说什么,拉着阮灯下了车。
公交车迅速离开的尾气喷了阮灯一脸,他一边咳嗽一边用手臂挥舞着空气中的灰尘,待到视线清晰后,眼前的景象令他多少有些愣神。
这里是榕北最偏远的城乡结合部,公交车站牌旁就挂着青草沟社区的名号,这片区域早就被时代前进的步伐所抛弃,既融不进城市的繁华,又不甘心成为农村,周围连片像样的绿化带都没有被规划过。
站在门口向社区里面望去,灰扑扑的老式居民楼与违建房鳞次栉比,地上垃圾堆与臭水沟随处可见,建筑物内部更是破旧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