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案台前正净手洗药杵的男子转过身来,稍有消瘦的脸颊棱角分明,眉眼清冷,语气却十分温和:“寻到了?”

裴九郎满脑子都是他龙身利爪一口咬住苍龙脊背的模样,递上来灵果碟子,手不住地抖:“寻……寻到了。”

烛阴的手冰冷,骨节分明,接过碟子将红果捣入药杵之中,微微颔首:“辛苦九郎。”

裴九郎挠了挠头:“不……不辛苦。”又看向烛阴身后冰纱云绡制的屏风后,“大师爹好些了吗?”

烛阴雪色的眉峰微蹙,淡道:“酆天子以肉身替你师父抵挡龙吟。再铸筋脉,需费些精神。”他轻捋袖袂,将灵果捣碎的红液匀入汤药之中,举止稳重而温雅,“九郎若不放心,何不看上一眼。”

裴九郎只觉得他读心般眼神掠过,有些羞愧:“师父屠龙,我却只赶场看了个首尾。什么忙也未帮上,心中不安。”

“九郎多虑了。”烛阴道,“微渺之力亦有其道,许不在今日,不在明日,但定有时。你大可不必介怀。”他以案上的素绢擦拭指尖的绯汁,温柔问道,“可要随我来?”

陆崖太过热烈,麒麟却是冷漠的。倒是眼前的烛阴,真正与书上写的悲天悯人却仙气缥缈的真君无有二致。裴九郎只觉得心中隐约不安被他悉数抹去,自不便拒,连道:“自然听三师爹的。”

二人转过殿后曲廊,匆匆走过一小片晴朗的雪院,便入了寝殿。

还未进入,便听里头传来两女子交谈的声音。

“涂山陆陆续续找着些灵药。陆崖上主脚程快些,已去冻土寻造生草了。”这是青丘的声音,“十日之内,必能回来。这些日先给酆天子温着心脉,也不必太过忧心。他到底是千尊万贵,却宁肯作你前烟波马前尘。羡慕死人。”

“姐妹你看,他嘴好看吧,这我的男人。”这是没心没肺的病心,“我跟你说,麒麟最妙的是他的腰……”

裴九郎步入殿内。映入眼帘的,重叠的帷幔后病心正支着下颌,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闻声抬起头来。

烛阴轻咳一声,拢手于下颌:“神姬,九郎还在。”

病心倦倦支起身子:“新药好了?”

她登阶后风姿更胜,娇慵迟迟,几乎是让人难以逼视的艳色。

整个昆仑雪山,都要被照亮般的绝美。

裴九郎低头看脚尖,颔首:“师父……”眼神向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的麒麟睇去。

青丘莞尔,起身接过药盏:“烛阴山神的安灵药,那是比我这工夫精妙许多的。往前闻说人间有妖修大限将至,皆至昆仑寻求庇佑。原都是因为此处钟灵毓秀,灵气丰沛,又有此济世之仙君。”

病心捋了捋袖子,伸手将麒麟薄薄的唇瓣撬开,将那绯色汤药灌入:“已试了三种灵草,都不见好。”

青丘收回药盏,道声得罪,解开麒麟心口交叠的衣襟。

病心伸手在麒麟心口一探,他白皙的肌肤下隐有红纹流窜。她指尖所及之处,肌理愈有崩坏之态:“不顶用?”

“唔。”青丘沉吟少顷,“若烛阴山神的安灵药都不受,倒麻烦很多。若是陆崖上主回来得早几日,或许还温养得住。就怕脚程慢些,涂山也寻不着那么许多药草。”

烛阴向前一步,将药盏放于一侧,撩袍坐于床榻边,并指探麒麟灵犀。他不妒不偏,声色沉静,“酆天子之躯与旁人不太相同,本是极阴,又是再造之身。羽衣乃他根骨所铸,遭龙吟震碎,寻常汤药很难再继。若无灵力丰沛的药引,或许的确难续命脉。”他望向病心,“可惜昆仑镜已碎,如今昆仑灵气大不如前。”

“灵力丰沛的药引。”病心挽起袖边儿,心中有了答案,“我的血如何?”

烛阴微微踟蹰:“上古之血,岂能轻取……”

“若是你、是青丘、是裴九郎。”病心对视他的眼睛,在他的瞳孔中眸中捕捉难以泯灭的温柔,“是涂山呢。我都愿意。不因我怜悯或慈悲,只因你们是你们。”

烛阴垂下银色的眸:“神姬在上。不枉我再来人间一回。”

0080侍奉(H,只顶两三下罢)

若要以血入安魂药引,也并不那么简单的事情。

要以冰针取腕间鲜血,祭入寒魄瓶中,再以昆仑雪水蒸馏,炼一丹红豆。

安顿好麒麟,病心随烛阴往殿后的清安药堂去。

清安药堂是烛阴曾守护昆仑时,设下济救四方生灵的药炉。偏僻清幽的屋舍,里面整齐摆放着药架、桌案与各色罕见的炼丹炉器。陈旧的冰架后头,一张小榻上还搭着件冰寒蚕丝的白色法衣。

那是很久之前,烛阴的衣裳。

于一个平静的午后。他或在此处休憩,或是在看书卷,或焚香炉照看一只受伤的雪貂。忽见天地震荡,欲海崩塌。

就连这件法衣都还没来得及披上,就化身龙神遁入冰云之中,去护她的驾。

这一去就是三十载。

病心难以自持地朝那件搭在小榻上的衣衫伸手。三十载未动过的衣衫,遭她手指一触即碎作尘埃。

“……”她心中怅然。

“神姬累了?”烛阴取下高台上一盏冰魄玉盏,眉眼温和,“并不太疼,少取一些,以作温养之用。”

“不累。”病心坐在小榻一侧,卷起袖口,眼神随着他行止而动,“阿阴,天池下面冷吗?”

“一点。”他半跪在她身前,细小的冰刃自肌理上划过,留下两三点红痕入盏,“我自天池之下往上凝望,三十载来,一直期待。”

“期待什么?”病心看他的手白如寒玉,将她的手腕捧在掌心。那红痕浅浅淡淡,留在肌理之上。

“别来沧海十万事,恰如蜉蝣待重逢。”

病心勾唇。

他取细软的白纱来包扎。

病心道:“唔……不要那个。不好看。”

烛阴看了一眼,白纱放在一旁,将她左手手腕轻轻抬起,一口含了上去。

男人的舌尖掠过浅浅的伤痕,似有治愈的灵气萦绕于他气息之间。即便是他微垂的眉尾,薄唇微抿,也专心得让人不忍打扰。

她以右手食指背,轻掠他精致的耳垂,顺着脖颈滑向肩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