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琼瑛这么多年营生很单纯,早年间可以算是一个孤独的兼职卖艺者,近些年更是习惯与书为伍……这就被唬住了,觉得眼前这少年还挺优秀挺厉害的,甚至那份使命感直让她肃然起敬能在少年时期就沉下心规划未来,为继承而努力付出汗水,不愧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
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居然连护理也要亲身上阵,被她误会了还和和气气,简直是天使一样。她对这样涵养好的少年最没抵抗力,迅速软化了心防。
如果说刚才还是只想尴尬躲闪回避,现在她就是正面积极想要弥补羞愧,“你救了我,我还误伤了你……真是对不起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弥补的吗?”
“没什么的阿姨,可惜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家庭其他成员对我也没有亲情……所以我看到您觉得特别亲切,不用跟我客气的。”他大方摆摆手:“我看到您就像看到了妈妈一样……”他的表情看起来黯然神伤,平静中透着一丝丝忧郁。
沈琼瑛触及了他的敏感伤心事,更内疚了,“对不起啊……”
纪兰亭叹了口气,“可惜我不配,我不像沈隐那么优秀,在学校里很多女生追,连校花都喜欢他呢……我这么差劲,不配和他相比,怎么敢把您当做妈妈呢?”他的声音听起来低落极了,明明刚刚还积极得天使一样,现在却沉痛沮丧得像是个重度抑郁患者:“我这种孤儿,是不配得到任何人喜欢的,我也不配有妈妈。”
但沈琼瑛都快被愧疚包围了,哪里注意到他突兀的情绪转换,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关系没关系,不嫌弃的话,你把我当做妈妈也可以的。”
说完就觉得不妥毕竟她本身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却说出这样的大话,难免大言不惭了……
她的脸上又免不了透出几分纠结。
但是少年显然没把她的客套话当做玩笑,希冀地看着她,像一只被人稍许透露善意就感恩戴德的流浪狗,“真的可以吗?”
沈琼瑛理智回笼,咬着唇犹豫起来。
纪兰亭抓住她的手,得寸进尺巩固着自己的成果:“六月四号,这周五是我的生日,沈阿姨,就给我当一天的妈妈行吗?”
覆水难收,当一个别的少年的妈妈欠妥,但是当一天妈妈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沈琼瑛没有再拒绝,“那等你放学,我帮你过生日?”
纪兰亭露出乖巧的笑容,“周五刚好有篮球比赛,我会参加,阿姨可以来给我加油打气吗?”
沈琼瑛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卑微了,加之之前错怪他的愧疚,他完全没有责怪她,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懂事,一个孤儿可以成长为这么有责任心又善良的人,多么让人心疼啊!她终于郑重正视了跟他的约定:“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去。”
两个人交换了微信。
这夜纪兰亭一定要留下来陪床,但沈琼瑛还没昏聩到那个程度,毕竟是个高中生,没必要仅仅为了实习而做到这一步。
但纪兰亭却说她吃错了药情况特殊,担心她出事,又投缘,一定要照顾她。
最后少年睡在了病房里的沙发上,索性那个真皮沙发够大够软,也非常舒服,当初就是考虑到陪床的可能,这个沙发足有一米二宽,跟床也不差什么。
沈琼瑛磨不过,也就由着他了。
如果不是少年说过把她当妈妈的话,她是肯定不会和他共处一室的。
但是在他那样拳拳剖白后再计较,就显得成年人的世界心思太多反而肮脏。
第066章 | 0066 第66章 龙生龙凤生凤,妓女的儿子做龟公
熄灯后,沈琼瑛并没有马上睡着,因为白天已经睡了很久,又加之第一次和异性这样同处一室,她也不太自在。
“您睡着了吗?”他问。
“没有呢。”她低声回答。
静默了一会儿,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您一定会觉得我的想法是一时兴起,但是……我小时候就想过,您给我当一天妈妈就好了。”
少年的声音有点低落,比晚上那会戴面具似的卑微讨巧多了几分真实感。
沈琼瑛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少年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第一次见到您,觉得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当然那时候您不记得我,我又脏又皮,我也不想您记得那时候的我。”
少年像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有什么逻辑,“我妈她走的时候,我一分钱都没了,您给我捐了一百块钱,您还记得这事儿吗?”
沈琼瑛其实是记得的。因为当时来说,那一百块钱对她也算是很多。
那时候沈隐还没因为“看透她”而对她丧失信心,他们之间关系还没这么淡漠,通常是她静静地做着家务,沈隐一个人在喋喋不休说着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孩子气的“大事”,单方面跟妈妈诉说,然后获得妈妈一两句惜字如金的反馈,就仿佛得到了肯定认可。
沈琼瑛总听到他说起一个特别讨厌的“敌人”,种种吵架打闹的事,沈琼瑛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在她看来,孩子之间的交谊还是树敌,都是成长的一部分,需要自己去处理。
直到有一天,沈隐吃饭吃到一半好像有些梗住吃不下去,问他,他说那个“死敌”的单亲妈妈死了,他最近都很少来学校,好像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快要讨饭了,感觉突然不那么恨他了,因为他太可怜了。
幼年的沈隐还很善良,他推己及人,觉得如果失去唯一的妈妈,他的天会塌了。
沈琼瑛当时就拿出当天刚结清的一百元递给沈隐,让他带到学校去。
纪兰亭现在提起这事,沈琼瑛一下子就对上号了,有些讷讷于这冥冥中的巧合,“……是你啊,”她有些感慨,“你现在长的很好,真好啊。”
纪兰亭突然说,“但我觉得我不好。即使当时沈隐帮了我,可我一点也不感激他,我只感激你。”他的称呼从“您”变到了“你”,沈琼瑛却没有发现,“我很丑恶,作为同学我嫉妒他,嫉妒他拥有的一切。”尤其嫉妒他拥有着你。
沈琼瑛对少年之间的心气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宽慰他,“人和人之间相交也是讲究缘分的,没有缘分也无所谓对错,不要勉强自己。”就像她和沈隐,也是如此。
“谢谢你,愿意给我当一天妈妈,”纪兰亭的声音平静下来,意外带着几分释然,“也许这天过后,我不会再嫉妒他了。”如果能满足从小到大的心愿,他也并不是要一直和沈隐为难的。
沈琼瑛的脸色柔和下来,生疏紧张也如潮水褪去,“睡吧。”她想,冒昧答应了少年的要求也不是坏事,至少这一刻,她的心肠柔软安宁下来,并不后悔。
或许是因为睡前卧谈触动了隐秘的心结,这夜纪兰亭做梦回到了那段野生的时光。
“玲玲姐气色真好,一看就是最近业绩一骑绝尘心情好!”
“这个妆超好看!是《女人妆》上那个什么鲛人妆吧?玲玲姐画起来比那个大明星安琪还漂亮!”
“玲玲姐最近又瘦了吧?瘦了真是穿什么都好……”纪兰亭讨好起人来,漂亮话随口就来,而且一举两得,这在人吃着饭的时候夸人瘦,那是个在乎身材的都得下意识收着点,那他的一顿饭可不就解决了?
妆容妖艳的小姐吃着外卖听得不时吃吃忍笑,也知道小孩在刻意讨好,小孩儿这点儿心思简直一眼望到头。
但是天天有这么个乐子在眼前也挺逗挺享受,跟逗猴儿似的,还挺新鲜的,“我就喜欢小亭这实在劲,嗨,说得我心花怒放,这心情一好吃的也就多……”
纪兰亭讪讪的呆了一呆,眼睛又一亮:“哎呀玲玲姐这条裙子挺好看,特显腰身!该挺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