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放心吧,他们不会回来的。”西屏一时高兴得嘴快,自醒过来后,端着茶呷了口,“就是回来了,你就和我搬到姜家去住,姜家的房子倒比这里的好。”

顾儿撇了撇嘴,笑得勉强,“自然了,姜家大富之家,吃穿用度肯定没得说。可是,我一想着他们待你不好,我就不大喜欢。”说着脸色凝重起来,“我听你姐夫说,姜家出了命案了?”

西屏便将这一阵姜家出的事告诉她听,她听后不住咂舌,“我看这姜家说不定是为富不仁遭了什么报应,我看呐,趁这回我来了,等姜老爷回来我就去和他说,叫你跟我搬回江都去住,我是你娘家人,你姐夫说不得也是本府老爷,想他也不会拂我这个面子。”

正好听见玢儿把鱼买了回来,西屏忙转过话头,“大姐姐,你还没吃午饭吧?我正要煮鱼粥给狸奴吃,再烧几个小菜,咱们将就吃些,晚饭再治台好席面替你接风洗尘,你看好不好?”

顾儿一听时修要吃她煮的鱼粥,也跟到厨房里头帮忙,一时却不知从何做起。红药舀了些米给她淘洗,她将双手浸在水里,笑道:“你出去和四巧说话吧,这些日子也真是难为你一个人陪着狸奴在泰兴。”

打发红药出去后,又转谢西屏,“亏得还有你在这里帮着照管狸奴,不然我真是不放心。他长这么大,除了上京考试,还是头回离我这样长久。”

“我是他姨妈,照顾是应当的嘛。”西屏转过脸朝她吐舌,却亏心得厉害,要是给她知道自己和狸奴暗地里的事,恐怕恨她还恨不及。

“嗳,我问你件事。”顾儿挨过来道:“这里那位周大人家是不是有个女儿,叫周宁儿?中秋前我接到那周夫人的一封信,信上问候了我几句,还说起她家那位小姐,我看她的意思,好像是想向我说亲。可我听你姐夫说,这位周大人其身不正,为官不严,品行不大好,不知他家女儿怎么样?我这回来,一是听说狸奴病了不放心来看看,二就是想来瞧瞧这位周家小姐。我是想,她爹是她爹,也不见得做爹的坏,做女儿的就一定不好,要是过得去,我也不计较那许多,狸奴到底年纪不小了,人家像他那么大的公子,都当爹了。”

西屏眼珠子转了转,“你没听说周大人给吏部贬为县丞了么?”

顾儿不以为意地点头,“知道,不过我也不论官职大小,也不看人家家底如何,只看姑娘如何。”

西屏抿着唇,只好公正道来:“那位周小姐相貌是不错的,为人嚜,也是有礼的,倒不像她爹娘那般利欲熏心。狸奴病中她来瞧过两回,喏,你瞧,这两碗菜还是她早上提来的。”

那两碗肉炖得稀烂,搁了这样久,凝满了油花,顾儿一瞧便蹙起眉头,不知怎的,对周宁儿的好奇心骤减了两分,她就算妇人中顶粗心的了,竟还有女人比她更粗心,想着兀自摇摇头。

西屏窥着她笑一笑,“你要想见她,改日我约她母女二人过来,或是我同你一道去他家拜访,他们周家和我们姜家倒是常走动的。”

这里谈谈讲讲好不热闹,那屋里,时修在床上睡着,将西屏清冽的嗓音从好几个女人之中挑出来细细辩听,可惜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却惹得他愈发牵肠挂肚,好容易和西屏见了面,偏不得温存,心里不免添些怨气,睡不安稳,干脆起身穿好衣裳走到厨房里来。

顾儿见了他,搽着手迎上去在他额上一摸,纳罕道:“咦,这会又不烫了,难道是见娘来了,病就好了?”

时修刚张开嘴,西屏便走来将一个刚出锅的馍馍塞进他嘴里,和顾儿笑起来,“自然了,他心里时时刻刻记挂着大姐姐,尤其是病的这一阵,总说想娘,你来了,自然就要好了。”

顾儿高兴得拍时修的臂膀,“总算娘没白惦记你!”

时修兀自尴尬一阵,跟到灶前看西屏片鱼,见她挽着袖子,一双白嫩的手为他沾得满手腥味黏腻,满足得意之余,又想,他娘兀突突这一来,恐怕诸多不便,要是和她直说,他倒不怕打骂,只是西屏未必肯答应。

此刻她两姊妹间说说笑笑无所顾虑,却令他平添烦恼,于是沉吟半晌,忽问顾儿:“您几时回去?”

顾儿正在橱柜里翻勺子,听见这话,一下转过来,举着木勺在他头上猛敲一记,“我才来你就赶我走?!”

自从顾儿一来,这房子里添了许多温馨热闹,或许是在这温暖之下,转天时修就好了许多。顾儿放下心来,得空与西屏到姜家拜访了一回,可巧听说后日是袖蕊生日,想着周家母女大概是要来姜家赴席,便也答应了袖蕊之邀,到生日这日,备了贺礼也来姜家赴宴。

席上见到那周宁儿,与她所想的相差不大,说不上十分美貌,也占个六.七分,言谈举止看得出来有些娇惯,倒也不至于坏了品行。总而言之,不算顶好的人选,却也挑不出太大的差错来。不过说笑间,听见那周夫人一番阿谀奉承之词,又不大喜欢。

因此还是拿不定主意,袖蕊生日之后,又特地背着时修走到姜家来和西屏商议,“我有些犹豫,我对那姑娘没成见,只是她那双父母我实在不喜欢,我听臧班头说,那周大人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昨日见过那周夫人又是那副嘴脸,我在想,这样的家教,只怕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可我又怕是我自己多心,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她们在这里评头论足,却把时修蒙在鼓里,西屏想,要是给时修知道自己说下赞同的话,少不得怨自己。

正不知该如何答付顾儿的话,忽然见嫣儿抿着唇低着头进来,睃着顾儿,有些为难道:“我听姨太太的意思,是有些瞧中了那位周家小姐?”

顾儿因她是西屏的丫头,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怎么,你倒有话说么?”

嫣儿咬着唇睃一眼西屏,犹豫之下,走近了说:“我早上听见四姑娘屋里的人说,昨晚上散了席,四姑娘在屋里和四姑爷说话,说着说着就骂起四姑爷来,说他与那周姑娘不检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想该提醒姨太太一句。”

顾儿大惊,当下心冷了一半,愕然西道:“竟然有这事?这周姑娘怎么会和你们家四姑爷牵扯不清?”

西屏回想起来,上回在庆丰街房子里,周宁儿对着郑晨羞羞答答的那副神情是有点不对,可万想不到他二人会搅在一起。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道听途说,便安慰顾儿,“姐姐先别急,你不知道我们这位四妹妹,对四妹夫的事常常听风就是雨。”又转头问嫣儿:“四姑娘是抓到了什么还是只是瞎猜的?”

“好像是周姑娘送了个坠子给四姑爷,昨晚上给四姑娘翻到了,四姑爷说,那东西是周姑娘叫他带回来给四姑娘的,是他给忘了。四姑娘不信,两个人大吵了起来,今早上四姑娘逼着四姑爷去把东西还给周家,四姑爷吃过早饭出门没多久,四姑娘又不放心,也跟着往周家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来,不知道回来又要怎么吵。”

顾儿听着“四姑娘”长“四姑爷”短的,听得脑瓜子疼,干脆省了这麻烦,叹了声道:“得了,我看我和这姑娘也是没缘分,随他们怎么误会掰扯,我不跟着蹚这浑水了。”

打定主意,反倒觉得松快,横竖也不是十分喜欢那周宁儿。说到喜欢,她眼望向西屏,不经意透出些遗憾的神情,闲拣起颗杏干扔进嘴里,“依我看呢,想找个像你这样美貌的儿媳妇,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好看呢。想当初我头胎生下他大哥,瞅了一眼,险些没把我吓得昏死过去,幸亏后来渐渐好看了。”

西屏面上一红,不知顾儿这话有没有隐藏的意思,是不是给她看出什么了在套她的话?她端起茶掩饰心虚,谁知这时裘妈妈慌慌张张跑进来,还未进里间,便在罩屏外头拍着腿大嚷,“不好了!衙门的人将四姑娘拿去了!”

西屏脸色一变,噌地站起来,“衙门拿四妹妹去做什么?”

裘妈妈狠咽了口气,跺着脚道:“他们说,他们说四姑娘杀了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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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双丝网(〇四)

◎死者郑晨。◎

日暮低沉, 街上罩着薄薄一层金纱,慢慢扯开,露除巷子里黯淡的一角。好些商贩都关了门,行人渐绝, 人声如潮水退下去, 马车的动静就显得尤为清晰, 西屏脑子里除了这嘎吱嘎吱的急促的声音, 就只回荡着裘妈妈说的话袖蕊杀了人。

杀的谁裘妈妈也不知道,只听说袖蕊是在望飞鹭被衙门的人拿了个正着。西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望飞鹭乃泰兴县城中有名的酒楼, 虽不及那锦玉关别致灵秀, 却同样富丽奢华, 姜家常年在那里包着两间栈房,专为款待那些同姜家有生意往来的外乡商人。凶杀之地是在望飞鹭,难道死者也同姜家有关?

“这姜家怎么老是出人命案子?”顾儿颦着柳叶眉,嘴皮子往外一秃噜, 满是不解与不屑。

她本想称“你们姜家”, 可想了想,怕把西屏也算在里头不吉利。况且她才刚听见四姑娘行凶的一刹那,便打定主意将来势必要带西屏离了姜家那不祥之门,因而当下就不再把西屏当姜家人看待。

她不放心,握住西屏的手,“这姜家莫不是遭了什么咒?我看这地方真是住不得, 瞧他们家的人, 死的死疯的疯, 不是给人杀的就是杀人的。姜老爷几时能回来, 他回来了我就和他说去。”

西屏回神笑了笑, 反握住她的手,“老爷没信来,我想路上要是没耽搁的话,这几天就该到了。”

顾儿仍然颦着眉,回想着袖蕊的面孔,“那四姑娘,听她说话是有些凶横霸道,真会杀人?到底是个女流之辈,能杀得了谁啊?”

“到了望飞鹭就知道了。”西屏本想叫马车送她先回庆丰街去,可她不肯,也要跟去瞧瞧。西屏睐着眼,有点不放心,“大姐姐,你真不怕?”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可别小看我!”

西屏心虚,她还是怕看尸首的,不过逞强没承认。姊妹俩鼓劲似的,互相攥紧了手,及至望飞鹭,见门口早给差役看守起来了,不轻易放人进出。在门前看见了时修的与臧志和的马,时修原是打算再将养两三日才到衙门去的,想必一听出了人命案子就在家坐不住了。

门口有个差役认出西屏来,便引着她二人进去,先穿过大堂,侧面进了二院,四面抱厦,皆是栈房。又进了三院,是个四四方方更宽阔的院子,一样四面抱厦。循楼槛上了二楼,绕廊而去,到人头攒动的一间栈房外,一看旁边门牌上写着“飞鹭”二字,西屏心一悸,眼一花,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