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1)

郑晨化忧为喜,起身作揖,“有小二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自从大哥死后,我代为料理姜家的生意,趁老爷不在家,总算在账上查到些证据。”

时修掀上眼皮睇他,“你想代芙蓉庄百姓告姜辛与周大人官商勾结,欺诈民田?”

“只等你病愈到任。”郑晨一脸郑重地将他睇住,“只盼着小二爷能不畏强权,一查到底。”

时修轻声一笑,站起身来,“你一个平头百姓都不怕,我怕什么?只要你敢告,我就敢受你的诉状。”

说定后,郑晨便欲告辞,时修拢着肩上披的椅上送他出来,正巧周宁儿亦要告辞归家,与西屏挽着手从正屋里出来,时修唯恐西屏要送她,忙抢在前头对郑晨道:“既然郑姑爷要走,就麻烦你代我送一送周家小姐。”

郑晨睃了几眼他与西屏,心下猜到他的意思,便笑着向西屏走去,“二嫂再坐会吧,我先行一步。周姑娘,请。”

周宁儿见他十分周到有礼地摆出一只手,面颊微红,一面挽着西屏朝前走,一面暗自思忖,不知他是送她归家呢,还是只送她到门外便分到扬鞭?想到在门前就分手,心中登生几分失意,因此待走出门来,便撒开西屏,回头对他说:“郑姑爷,劳烦跟我去一趟,我正好有东西要托你捎给你奶奶。”

西屏看她面上含春,目光羞涩,心下好笑,又看郑晨似乎不知不觉,只管有礼地答应着翻身上马,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便放他们去了。折身进门后又想,出不出乱子也不与自己相关,难道还替袖蕊操闲心不成?

思量间,一声嗤笑自唇边泄露出来。刚好给时修在门前看见,以为是笑他,心道不好,她果然还在恼他!一急之下,不住咳嗽起来。

西屏抬头一见,忙走去替他捶背,搀着他踅回房内,“你还站在风口里做什么?”

那手一触到他身上,就如同魂魄归体,顷刻把什么为官之道都忘了,只有分别几日的委屈涌上心头。他忙抓住她的手,“我怕你走了。”

慌乱间,肩上的衣裳滑到地上去,西屏错愕须臾,旋即想起这几日的事来,便赌气抽回手,弯腰拾起那衣裳,走去龙门前挂上,背着身,嗓音冷冷淡淡的,“我走哪里去?再说,我走了还不好么?你本来也不想见我,你当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时修忙走到她身后来,“谁说的?我从没有不想见你。”

西屏朝后些微瞥一眼,“你自己赶我走的,说的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我,我我”想要否认,却是事实,急得他空张着嘴,反喝进风去,又咳嗽起来。

西屏以为他是装的,没有回头,站着听了会,不想听见他“哇”地一声,回头一看,幸好只是把吃的茶急得呕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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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 双丝网(〇三)

◎袖蕊杀了人。◎

时修这一番呕肠倒胃, 将西屏吓在原地,一脸愕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红药赶进屋来,搀时修坐在床上, 自拿了笤帚归置, 什么也不说, 只低着脖子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令西屏自愧不已, 蓦地鼻子一酸,眼圈发了红。时修瞧见, 心想这可正是个卖乖讨好的时候, 便对她笑了笑, “我不要紧的。”

她还站在龙门架前一动不动, 晨光斜罩着她半边脸,令他醉心,又起身来拉她,“我不过是早起没吃饭, 又连吃了几杯茶, 还有那周宁儿,无端端提了两碗荤菜来给我瞧,我这时想起还觉得腻味,这才吐的,不关你的事。”

西屏给他拉来床上坐着,望着他憔悴却温柔的笑脸, 不知该说什么, 只吸了吸鼻子, 声音带着哭腔。听得时修紧了眉头, 东张西望找帕子找不见, 便捏着袖子在她脸颊轻轻揾几下,“不哭,不哭,都赖我不好。”

她心中益发酸楚,想他这时候还只顾自责,而自己竟还同他赌气。愧得她低下头,然而那莫名的委屈又还未散,便柔柔地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吃饭?”

红药端水进来给他漱口,接话道:“这几日他总是胃口不好,什么都不大吃得下。”

西屏抬起头仔细看他,顿觉他瘦了许多,只等红药出去,便“呜”地圈住他的脖子哭起来,“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时修怔了下,忙伸出胳膊将她环紧,“到泰兴来时,你在船上烧的鱼粥好吃,我这时倒想吃那个,就是怕劳动你。”

这有什么?西屏立刻出去吩咐玢儿买鱼,进来时才把门阖上,时修就等不得,走了过来,在门后一把抱住她,“玢儿早上回来说请你不来,我以为你还在怪我,都是我不好,你别和我生气。”

“你没怪罪我,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呢?”她伏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微弱的哭意,“就是想着你不愿见我,有些委屈。”

时修让开些看她的脸,见她眼眶里仍兜着点泪,嘴唇也给泪沾着水光,十分不忍,轻轻亲在她嘴巴上,一面亲一面咒骂自己该死,专拣些恶毒的说。

西屏听了,觉得病中的人说这种话不吉利,便狠狠掐他的脸,“不要说了。”

“好,不说了。”他一笑,倏觉身上涌上股力气,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纵然身上急得滚烫,也是温柔亲她,亲几口就视如珍宝地盯着她一会,“不恼我了吧?”

情到浓时,却听见红药在院中惊呼一声,“太太!”西屏猛地睁开眼,竖着耳朵一听,外头钗环琅佩,叮当作响,好像有人来了。

时修压在她身上侧耳一听,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好像是他娘的声音,便向她蹙着眉,“我娘怎么来了?”

不必说,一定是红药为他病的事托人给家中带了话去,顾儿放心不下,所以赶到泰兴来。她赶忙推开时修起来,走去开门,只见顾儿葳蕤动人地站在院中,脸上不见风尘疲惫,反给钗粉阳光映照得艳丽夺目,好像忽然神仙下凡。

未及她回神过来,顾儿便双眼一亮,乍惊乍喜地走到廊庑底下来托住她的双臂跳起来,“六妹妹,六妹妹!哎唷唷我真是挂念你呀!我还想呢,等我收拾好了就到姜家去瞧你,没曾想你就在这里!”

院中还站着四巧,挽着两个包袱皮,真是来得突然,叫她一阵心慌,暗暗庆幸亏得才刚房里的情形没给顾儿撞见。

屋里那黑猫窜出来,顾儿又丢下西屏弯腰去抱它,“三姑娘,三姑娘!你想娘没有?嗯?你想娘不想?”像抱孩子一般抖了它一阵,又放下,仍旧笑嘻嘻看着西屏,“六妹妹,你傻了?没料到我会来?”

西屏回神,也托住她的胳膊跳了两下,“大姐姐,你真来了!”

顾儿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船是早上到的,先去衙门打听了住址才寻到这里,费了这半日功夫。”说着,看进门里,见时修穿着中衣款步走来,脸上有些红,又忙跨进屋去瞧他,“花猫,你病了?”

一摸他额头滚烫,又摸他两条臂膀,同样热得很,便急得哭起来,忙往后推他,“我的儿,你自小就不大生病,怎么会烫得这么厉害?快去躺下,烫都要烫死了!”

推得时修趔趄了几步,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我不病死也要给您推得摔死了。”

西屏在后面一阵心虚,他身上这烫可不是因为生病。她忙绕上前来搀他,和顾儿笑道:“他已好些了,只是身上还虚。”

顾儿忙将他摁回床上,掖了被子坐下来,盯着他的脸看,看着看着又是两颗豆大的泪砸下来,“瘦了”哭着哭着看到西屏身上去,又是一声呜咽,“你也瘦了!我就说泰兴这地方风水不好,你才来多久啊就病了,我想带你们回去,可你爹说吏部叫你暂任本地的县令,一时半会不能走开。”

西屏时修二人忙哄她一阵,不多一时红药端了茶来,她止住了哭,又欢欢喜喜把家中情形说给他二人听,唠叨了许多话也不疲惫。

把时修说得耳朵发嗡,只觉屋子飞进来一群麻雀,终于劝她,“娘,您先歇会,叽叽喳喳闹得我脑仁疼,本来要好了,没得又给您闹病了。”

顾儿脸色一变,一巴掌拍到被子上,“好哇,我千辛万苦来瞧你,你倒嫌我吵!没良心!没孝道!我再问你一句我不是你娘!”

说着扭头出去,西屏也忙跟着出去,叫红药和四巧将正屋的卧房收拾出来给顾儿安置。顾儿踅进那卧房里看了一回,屋子虽不及家中,倒还敞亮,想到西屏她娘先前住在这屋里,有种吊诡滋味,觉得虽然没见着她的面,却像在时光的缝隙和她重逢了似的。

她笑着与西屏掉身出来,在外间坐下吃茶,“真可惜,我好容易来一趟,老太太偏还没回来。我们把你家这房子占了,要是老太太和冯老爷一时回来没地方住,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