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安子言赶紧拦住他,“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儿干?!”
其实林敬翔连手机都没解锁,见安子言这个反应,他嗤嗤地笑个没完,“怎么了?这是等着沈愿宁来看你呢?”
又上了林敬翔这家伙的当,安子言懒得理他,只把头别向一边,
“行啦,你以为谁看不出来?你要是真烦她了,何必费那个劲去替S酒店伸张正义。”林敬翔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上有输液袋下有尿袋的病床,“啧啧……最后还给自己落个这样的下场。”
安子言没好气地自嘲道:“是我自己闲得没事儿干行了吧。”
“少来,你要是闲得没事儿干,就赶紧给沈愿宁打个电话叫她过来。”林敬翔索性把手机递到安子言面前,“其实沈愿宁每天都到医生那儿打听你的情况,就是没敢进来。”
安子言怔了怔,这些天来,他无数次期待着下一个走进病房的就是沈愿宁,没想到那无数次的失望背后,沈愿宁或许就在走廊听着他的声音。
“……她要是想进来,谁还能拦她么?”安子言怏怏地闭上眼睛。
一想到这两个人明明还有机会在一起而不珍惜,林敬翔就气不打一出来,“你们俩但凡有个人肯先低头,没准儿现在你俩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说到孩子,林敬翔这才想起他来找安子言的目的,他赶紧拍了拍安子言:“对了,下周末你能出院吗?我听你爸说宁宁她们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又要办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让安子言头疼不已,他头疼的是不光没法陪女儿参加亲子运动,而就连出席这种场合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单身残疾父亲仅是他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女儿被同学和老师特殊看待,安子言叹了口气,“你有时间吗?”
“就知道你要这么问,”林敬翔等的就是安子言来问他,“我去吧。”
“谢谢。”安子言对林敬翔浅笑一下,他当然要感谢林敬翔肯来帮忙,只是每当此时,安子言总会质疑自己将安宁留在身边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你那天要是能出院,就过来一起看看吧。有时候是你担心得太多了,实际上宁宁更在意的是你的陪伴,只要你能参加,她就会特别高兴。”林敬翔话里有话,“对于沈愿宁来说也是一样。”
挂掉电话,沈愿宁扔下没收拾完的行李就跑出家门。
林敬翔今天下午去病房探望了安子言,刚才在电话里跟她说起离开时安子言又开始发烧的事情,沈愿宁几乎未作思考,径直赶到了医院。
英国的项目在着手启动,前期仍需要多次调研,这次沈愿宁会带其他董事一同前往考察。或许又会去个把礼拜,项目拖延不得,可安子言的伤势本来正平稳恢复,若是这次突然反复,沈愿宁根本不可能放心离开。
病房门关着,安子言母亲只在门外接待了她。
“阿姨,我听说……子言发烧了?是什么原因?”沈愿宁接近小跑地来到病房前,
“可能是昨天开窗吹风着了凉,今天小林又带他下楼转了转,所以有点儿感冒……伤口没事儿,医生说恢复得还不错。”安子言母亲看出沈愿宁担心得紧,向她轻声解释了一下情况好让她放心。
“子言睡了吗?现在烧退一点儿了吗?”沈愿宁总忍不住想朝病房里望上几眼,可安子言父亲在病房里,他母亲又站在门外,沈愿宁什么也看不到。
“在休息了,别担心。”江敏的回答很简略,并没有请沈愿宁进入病房的意思。
可是没看上安子言一眼,沈愿宁怎么都不放心。她怕这个请求被拒绝,紧张得说话都打了磕巴,“阿姨,明天、明天我就出差了,我……我想看看他。”
要说江敏没有犹豫,那肯定是假的。谁看到沈愿宁现在的一脸担忧,都会明白她心里有多着急。她和安子言的感情不假,只是两个人如果太过在意对方,反倒不是件好事。
“愿宁,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安子言母亲安抚了一下沈愿宁,“子言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你们的事情,等你出差回来再说,好吗?”
沈愿宁想冒然冲进病房,想在门口大吵大叫引起安子言的注意,想耍无赖让安子言母亲拿她没办法,可这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沈愿宁知道自己不能做这种无理的举动,那份急切被压抑成一股眼泪,猛地涌在眼眶里打着转。
“阿姨,我就看一眼……我保证什么都不说、我不放心他……”沈愿宁无措地用手蹭掉泪水,哽咽着向江敏哀求。
病房外是窸窣的呜咽声,随后安子言模模糊糊听到他母亲的声音。
“……他真的没事儿,只是你在这儿他没法休息。”
“回去吧……你妈妈的态度我们已经了解了,你们彼此别再浪费对方的时间了。”
声音停了下来,随后江敏也疲倦地拉开了病房的门,拒绝沈愿宁,她心里也不好受,但安子言屡次为沈愿宁以身犯险,她作为母亲更难心安。
“妈,刚才外面的是谁……?”安子言忍着身体不适强撑着半坐起来,“是不是愿宁来了……?”
江敏不想撒谎,“嗯,我跟她说你没事儿,就让她回去了。”
“她想进来为什么还要轰她走?!”安子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脾气,竟跟江敏嚷了起来,“你怎么能轰她走?!”
“你快躺好……!”安子言父亲拦在病床边扶住他。
他刚才分明听到沈愿宁在哭,想到她就那样委屈离开,安子言心急如焚地用手臂把身体拖至床沿边,眼睛只盯着墙边的轮椅,“爸,把轮椅推来。”
“你别胡闹了!你伤都没好别乱动!何况你还在发烧你不知道吗?!”老安按着儿子的肩膀,想让他赶紧躺下。
伤口里面的微弱钝痛的确正在重新转为刺痛,安子言不顾父亲的劝阻,仍执意把双腿搬下了床,连在手背的输液管和挂在床边的尿管胡乱缠着,安子言无心去管,只是对老安重复了一遍他的请求:“爸,轮椅……!把轮椅推给我……!”
安子言父亲不为所动,反正他知道,没有轮椅安子言就没法下床,那些任性最终都会在这里屈服。
“我自己拿……!”见他父亲依然没有帮忙的意思,安子言又向外挪了挪身体,把下半身几乎都挪出了病床外。他本就浑身乏力,现在更是难以维持平衡,安子言摇晃着扶住床头柜,使劲欠身去够那根本就够不到的轮椅。
“行了,就给他吧……!”江敏又气恼又不忍心,走到墙边把轮椅推到安子言身下。
安子言近乎是把自己的身体栽进轮椅里,尿袋的一端还挂在病床边,导致尿管被牵着别在腿下,他完全没精力去理清楚这些东西,只是赶紧扯掉手背的输液针,又拎起尿袋随便往腿上一扔,划着轮椅跌跌撞撞冲出病房。
走廊竟已见不到沈愿宁的身影,安子言暗暗懊恼,光是他从病床转移到轮椅上这段时间,就足够沈愿宁下楼了。
安子言体力不支,只能在电梯间稍作停留。
“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吗……”安子言盯着电梯面板上下变动的数字喃喃自语,却想起了沈愿宁的一个习惯。
视线都开始模糊,掐了掐鼻梁让自己打起些精神,安子言慢慢划动轮椅钢圈,欠身用力顶开了旁边楼梯间的防火门。
那个纤瘦的背影独自贴墙坐在楼梯台阶上,听到开门,她下意识把头转了过来沈愿宁双颊还挂着泪痕,眼中却亮起欣喜。
见到眼前的人是沈愿宁,烧得浑浑噩噩的安子言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话都无需言语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