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例外,”钟玉轻声道:“沈兄怎么能确定,我不是那个例外呢?”
“你不可能是。”
沈青越一字一句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在成婚以前就心有所属吗?”
“啧,沈兄该不会要告诉我,他心有所属的人就是你吧?”
“我和万呈安相处近十三年,钟大人同他不过才认识两三个月,孰重孰轻,结果不是很明显吗?”
“十三年又如何,”钟玉哼笑道:“十三年的交情都能混成如今这个境地,沈兄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沈青越呼吸一紧,胸膛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沉声道:“这是我与万呈安之间的事,和钟大人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现在是钟府的人,也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倒是沈兄你,和他既无实质关系,又无名分在身,在这跟我争孰轻孰重,可笑不可笑?”
“你──”
话说到这里,沈青越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他掐紧手心,努力控制情绪,试图让自己缓和下来。
“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有万呈安消遣别人的份,想不到,还有他等着别人陪的一天,”慕宸插话的语气像是在质疑,又像是在感慨:“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闻言,钟玉笑意渐止,他坐直身子,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将慕宸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感觉有些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慕宸不知他这话何意,印象里也不记得和钟玉见过面,心下生疑,便没有接话。
“哦……想起来了,烟雨楼的慕公子吗,”钟玉眼里慢慢浮出笑意,看着慕宸的脸,坦诚道:“早前来京时便听说过慕公子的美名,说是烟雨楼之前有过一位容貌上乘,琴艺超绝的琴师,虽未见识过,但也听人提及了那么一两句,对此有些印象,前些日子,我与内人在酒楼里点的那位乐师,似乎也是烟雨楼出来的人,只是没慕公子这么幸运,能拿到大笔遣散费过这么逍遥的日子,也不知是托谁的福。”
最后一句话落地,慕宸脸色白了,正要开口争辩之时,苏黎按住了他的手,示意先冷静一下。
“钟大人,我为前面他们说过的那些话道歉,眼下的局面,并非是我们想要看到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今日前来拜访,除送礼外,其实还有一个请求。”
苏黎这番坦诚的话语,让钟玉有些意想不到,他停下摩挲手串的动作,问:“什么请求?”
“呈……”苏黎及时止住了话头,停顿了一秒,重新说道:“我们,想见一见他。”
听到这句话,钟玉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了几分,他将翡翠玉串重新戴上手,牢牢地锁在腕上,语气果决地回道:“不可能。”
“钟大人都没问过万呈安想不想见,就直接替他做决定,恐怕不太好吧。”
喝过一口茶水后,沈青越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将茶杯慢慢放回桌上,但并未松手,直直地盯着钟玉道:“如果他想见呢?”
很显然,这话听在钟玉耳朵里,和挑衅没什么区别,但他没有急着去争论这个问题,在思索了几秒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向沈青越:“这个问题先不提,沈兄怎么不问问我,他这几日为何身子不适?”
“如果是和你有关,那就不用说了。”
听到这里,沈青越脑中出现了一些他不想看到的画面,他抿紧嘴唇,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再探讨下去。
“这件事,与其说和我有关,不如说同沈兄你的联系更大,”钟玉看着他缓缓道:“三日之前,我请大夫来为万呈安把脉,原以为是肠胃出了问题,却没想到居然是喜脉,已经满一个月了,算算日子,是在我带他回府的前一日怀上的。”
沈青越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想到了送走万呈安前的那个晚上,用力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后背开始一阵阵的发冷。
见他脸色骤变,手心也渐渐颤抖了起来,钟玉心中有数了,在抿了一口茶后,慢悠悠道:“沈兄不必紧张,你所担心的问题,我都替你考虑到了。”
“在你们来的前一日,我就已经亲手打掉了这个孽种。”
第68章 压制(情绪失控,悔意)(继续扯头花)(补个if 线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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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只听座下喀嚓一声响起,钟玉眯起眼,瞧见沈青越脖颈青筋暴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在情绪激动之下,竟然生生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血液混合着滚烫的茶水从指间慢慢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放置茶杯的桌子上,这声动静让座旁的苏黎和慕宸都震了一下,还未来得及从刚刚听到的消息里回过神来,苏黎就本能地在沈青越将要摔杯的前一秒按住了他的手。
虽未开口,但眼神里已经透露出不要冲动这四个字。
“怎么,这茶不合沈兄胃口吗?”
钟玉似笑非笑道:“沈兄若不喜欢,早在端上来的时候就可以直言换掉的,何苦捱到现在,说来也奇怪,寻常人遇着不合口味的,尝了一口就不会再继续往下喝,但沈兄却偏偏与众不同,哪怕是不喜欢也要放在手边,解渴后又嫌弃其味不正,等到茶冷了才想起它的好处来,这怎么来得及呢,现在,握的再紧也无益,最适宜的温度早就过去了,趁还未伤及要处,早些放手吧。”
听到这里,沈青越已顾不上自己前面所做过的那些约定,他的胸膛起伏不断,呼吸声愈发的急促,直接扯开了苏黎按住他的手,脑子里回荡着过往的琐碎片段,全都是同万呈安相关的。
孩子,他和万呈安的孩子,才刚刚得知消息,就已经没有了吗?
他明明是将万呈安当做朋友看待,明明不曾想过两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连他们之间会有孩子的可能性都未设想过,为在听到这消息的瞬间,会感觉到心痛的滋味呢?
许许多多杂乱的思绪涌上心头,沈青越胸膛内那股撕裂的痛楚感越来越强烈,甚至压过了手心被瓷片划破的伤痛,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对万呈安的感情,似乎并非只有十来年的友谊和后几年的怨恨,这其中,还参杂着一些别的,他从未发觉过的情愫。
将要失去万呈安的恐惧充斥着他的胸膛,这一刻,沈青越终于能直面内心,看到自己真正的想法,他想要万呈安待在他身边,想要万呈安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喜欢他,想回到最开始,两人都对彼此问心无愧的状态。
当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第一次见面时,万呈安迎着光从树后走过来,笑意盎然地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那会儿短暂的空白被现在后知后觉的情愫所填满,造就了整整十三年的误差。
十三年,那么长的时间,为何现在才明白过来?
“万呈安呢?”
沈青越声音颤抖,并未如钟玉所说那样松开手,反而将手心里的碎瓷片握得更紧了,瓷片深入皮肉里时,鲜血不断地从指间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地掉在桌上,流了一摊的血。
“万呈安在哪儿?”
此刻,他已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想当面同万呈安说清楚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想法和反思,如果有机会,如果万呈安愿意给他机会,他会负起责任来,坦诚面对从前的错误。
“我要见他,”沈青越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谨慎小心地考虑后果,在悔意充斥他整个胸膛的瞬间,便只剩下带万呈安回家这一个念头:“我要见万呈安!”
“不可能。”
钟玉拒绝的很果断,他看着沈青越这副将要失控发狂的模样,心情愈发的畅快,啧啧道:“沈兄,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万呈安现在是我的人,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亲口保证打掉这孽种后会同我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不会再跟你们有什么牵扯,所以你得搞清楚,不是我不想让你见,而是他根本就不想看到你。”
“他不会!”沈青越眼底满布血丝,挥手将桌上的碎片甩到了地上,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站起身来,径直朝主位的钟玉走去,边走边道:“你骗我,万呈安根本就不会说这种话,你知道他从前是如何待我的吗,他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放弃我,是你逼他那么做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