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开始,一连三日,钟玉都忙于处理家里的私事及朝廷的公事,另外还要腾出时间来和沈青越会面。
换作常人,定然会忙得不可开交,顾上这一头就顾不上那一头,但钟玉不仅没有如此,还将每件事都办得很漂亮,他效率高,做事又谨慎,时机也把握得刚刚好,甚至还能抽出一点空余时间来陪病愈的万呈安下棋。
每次把公事处理完,他就会去万呈安的院子坐坐,态度比之前软化了不少,虽然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强硬,但出发点是好的,总算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了。
而万呈安自烧退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不太爱说话,对于钟玉说的那些一厢情愿的话,他不想提及,也不想回应,只有下棋的时候才偶尔回那么一两句,不过,在钟玉的耐心陪伴下,情况似乎有些好转,至少晚上抱着睡觉的时候,没有再闪躲了。
钟玉因手头上还有几件事情没办完,在府上的时间不多,不是在书房处理公文,就是在万呈安的院子里,他也不急于让万呈安马上接受自己,想着慢慢来就好,所以除了就寝的时候,基本上连手都没碰过一下,整体相处都是较为松弛的状态,不会让对方感到不适。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渐渐让万呈安放下了在雨夜中树立起来的心防,可能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太无聊了,也可能是除了钟玉以外,也没有人愿意陪他说话,在感到孤单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试探着问下人钟玉的去向,但在对方回来后却不承认自己有问过,逃避般转移了话题,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直接回房里睡觉了。
不过,这样的理由其实也不算撒谎,因为平日里,万呈安在上床后不久,就会干呕不止,胃里一阵一阵犯酸水,持续了好长时间,夜里也是如此,在烧退后,症状就更强烈了,很难能睡一个整晚,连带着旁边的钟玉都没能睡好。
这一点,其实钟玉有考虑过找大夫来看看,但万呈安不愿意,自那日在大街上被人唾弃后,他就不大想面对旁人的目光,怎么说都不肯让大夫进府为他把脉。
钟玉拿他没办法,加上近来事务繁忙,不能只盯在府上的私事上,所以暂且搁置了,到月末,事情办得差不多时,他才有时间思考对策,见万呈安干呕的反应越来越大,甚至都影响到吃饭的胃口,最终决定先斩后奏,将大夫请来后,再来劝万呈安。
他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趁万呈安还在午睡,将大夫请到了府上,在去往院里的路上,他开始事无巨细地和大夫讲万呈安的饮食习惯,以及这段时间的症状,担心万呈安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大夫没对此作出诊断,说是把脉了才能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她夸赞了一下钟玉的细心,说从医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么了解另一半的丈夫,聊着聊着,两人就走到了房外。
因知道万呈安还在午睡,所以钟玉没有敲门,轻轻推开门后,就将大夫请了进去,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看见万呈安熟睡的脸,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但想到近段时间万呈安想吐又吐不出来,脸色惨白的样子,钟玉还是俯下身,晃了晃他的肩膀,轻声道:“万呈安,醒醒。”
“等把完脉以后,你再睡也不迟。”
第60章 怀孕(强忍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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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呈安睡的很沉,不曾听见钟玉的声音,他的呼吸仍旧平稳,因近段时间过得还算安好,所以也很少做噩梦了,瞧着是一日比一日懒怠,一天十二个时辰,足足有六个时辰是在睡梦中度过的,轻易叫不醒。
换作平时,钟玉其实是不会打扰他午睡的,觉得万呈安现下没什么事可做,自己也不能时时陪着,想睡便多睡会儿,也没什么。
但今日,他想早些弄清楚这段时间万呈安脾胃不顺的原因是什么,把大夫都请来了,这病自然是非看不可,有些症状,他来描述是描述不清的,还是万呈安本人和大夫交流最好。
至于他自己,负责听医嘱就好,例如有什么忌口,该买些什么药,如果有补品,也一道买了最好,全弄清楚了,他才好吩咐厨房定时定点熬药,再把那些万呈安不能吃的都从菜谱里划掉。
想着,钟玉又轻轻拍了拍万呈安的脸,重复了好几声他的名字,终于,在叫到第六次的时候,万呈安眉头微皱,像是被吵到了一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钟玉,看样子是打算继续睡下去了。
这情形若是放在平时,钟玉肯定不会说什么,但今日有第三人在场,怕是会让大夫觉得万呈安不尊重人,为避免日后会引起非议,钟玉先发制人,转头歉意道:“内人还未睡醒,有些脾气,不是故意如此,还请见谅。”
“无妨,既是在钟大人府上,自然是按钟大人的规矩来。”
大夫是位极有涵养的女子,说完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
这时,睡在床上的万呈安像是听到了动静,呼吸声骤然停滞,后背也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时,视线正好和打算重新叫醒他的钟玉对上了。
“你干什么?”
万呈安第一反应是钟玉为什么会这个时间来房里,再往后,余光又瞥到房内的另一个人,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定睛看去时,发现此人模样身形,都和姐姐有些相似,心头收紧的瞬间,视线也像黏在她身上一样,不曾抽离片刻。
见状,钟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解释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夜里吐的次数多,白天也不见好,我想请大夫来看,你又怕见生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碰巧在街上药铺遇到了这位孙大夫,她医术高明,人品也是极好的,今日正好有空,我就请她过来了,只是把脉就好,之后的事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孙大夫,”万呈安的视线还停留在这位姓孙的大夫上,在念完这三个字后,他低下头,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落寞:“是孙大夫啊。”
相似的面容,和不同的名姓,好像让万呈安看见姐姐如果还活着会是怎样一副样子,与此同时,也再一次提醒万呈安,现在他所遭受的一切,到底是由谁造成的。
因愧疚感过于强烈,他甚至都无法直视那双与姐姐相似的眼睛,在对方看过来时,也第一时间选择了回避。
钟玉察觉到万呈安的异常,慢慢握紧了他的手,而后向孙大夫点头示意,表示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把脉了。
事情就像预期里的一样,万呈安虽然不愿意和孙大夫对上视线,但也没有拒绝对方的接近,连把脉的时候,都比和他单独相处时要安静,听话。
在把脉的过程中,钟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万呈安的侧脸,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在还未来到京城之时,他坐在院里的石桌前,自己同自己下棋,娘见到这番景象,还打趣他说,日后要是娶了亲该怎么好,也是这样眼里只有棋没有人吗。
钟玉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娘又揶揄了一句,说不知道他眼里真正有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怕是等到老都等不到了。
那时候,钟玉还未意识到眼里有人的含义是什么,到今时今日,才忽然间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看过万呈安先前嚣张跋扈的姿态,看过他哀嚎痛哭的样子,也看过他伤心到无以复加时,近乎于麻木的神情,他好像很了解万呈安,又好像没那么了解。
身体离他很近,可是真正待在一起的时候,又觉得万呈安的心离他很远很远。
他的视线是什么时候被万呈安所占据的,心思又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这些,钟玉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对万呈安的渴求,已经达到一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希望对方全身心地都属于他。
刚开始的时候,钟玉以为,他们之间就像是水和鱼的共生关系,水是自由的,但鱼只能依靠水生存,一旦脱离水面,就会失去生存的希望。
那时他想,自己和万呈安不就是如此吗,可到后面,钟玉才发现,没有鱼的存在,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也不过是一潭死水而已。
钟玉慢慢摩挲着万呈安的手心,已经想好在治好万呈安的病后,要带他去做什么,春日,先在院子里栽些桃树,等到三月后,桃花盛开时,可以在院子里边喝甜酒边下棋。
盛夏,天气炎热,听说万呈安从前最常去地方就是避暑山庄,到时候带他一同前往就好,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秋季则是赏枫叶的好时候,那时,万呈安的腿若是有起色,也可以在满是枫叶的猎场骑马狩猎,他虽不擅马术,但也可在旁陪同。
至于冬日……
“钟大人,恭喜。”
钟玉的思绪一下子被孙大夫的声音打断了,在听到恭喜两个字时,还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正准备开口询问之时,又看到对方面含笑意地说道:“从脉象来看,这定是喜脉没错,因刚满一月,才会出现前面的孕吐症状,一会儿我会开些安胎药,再将忌口都写在药方上,按照上面的来做,过段时间就会缓解的,钟大人不必太过担心。”
“喜脉?”
这句话让钟玉大脑一片混乱,心也噗通噗通的跳动起来,顿时升起将为人父的喜悦之情,嘴角也不自觉勾起,开始算起万呈安入府的时间,但越算越觉得不对劲,再算他们同房的日子,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万呈安进府都没满一个月,同房也就同房了那么一次,怎么会有孩子,怎么会有已经满一个月的孩子?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答案,那就是,万呈安在被带回来之前,就已经怀上了别人的野种,沈青越的野种!
屈辱感涌上来的瞬间,钟玉用力攥紧了万呈安的手,力道大到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碾碎,在听到万呈安挣扎着喊疼的声音,也没有轻易放手,反而越来越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