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万呈安知道绥远将军府已经被烧毁,自己也没有再回去的机会了,可是,在深夜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地幻想,要是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万家没有败落,父母和姐姐都还在人世,只是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等他改过以后再回来,像小时候玩的捉迷藏一样,要他承认输了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每一个深夜,每一次梦醒时分,他都会产生一种巨大的落差感,明明前一秒还在夕阳下满是欢声笑语的庭院里,后一秒就从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的黑暗中醒过来。

醒来时,万呈安会望着黑漆漆的屋子,沉闷地想,他输了。

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让他找到父母和姐姐的身影,所以他认输了,万呈安在心里无数次地念叨着,他认输了,也改过了,上天对他的惩罚能不能到此结束呢?

可是不管他念叨多少遍,期望多少次,幻想中的情形都没有出现,留给他的只有冰冷的现实。

除了待在这里之外,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去处,也没有人会给他选择。

想到此处,万呈安喉咙酸涩难忍,胸膛里也翻涌着异样的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下意识摸向枕边的小盒子,抱在怀里,触碰到熟悉的花纹时,内心才慢慢镇定了下来。

他打开盒子,检查了下里边的物件有没有少,将东西一样一样地重新摆好,摆到多出来的那枚玉佩时,停顿了几秒,在犹豫过后,把它放到了虎头鞋的下面压着,轻轻盖上了盒子。

屋内阳光正好,万呈安看向窗外时,被那束耀眼的光芒刺了下,晃神间,透过那令人目眩的白光,瞧见了曾在灼灼日头下策马奔腾的身影。

围场,骑射,落日下的黄昏,一前一后的快马,还有无拘无束的嬉笑声。

曾经愿意为他牵着马从围场走到京中的人,见到他如今的模样,会怎么想呢?

忽然升起的疑问让万呈安心里无比的恐慌,他不愿面对这个问题,也清楚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见面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但想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真的会以现在这种狼狈的模样见面,对他来说,无疑是比凌迟还要残酷的刑罚。

他垂下眼,紧紧地掐住手心,想着,与其这样,不如这辈子都不要再见的好,这样的话,在对方心里,自己最起码还是从前的万呈安,从前的万家大公子,不是这副只能被困在院里,任人宰割的模样。

思绪在这瞬间翻涌了起来,脑海里也浮现出许多从前的回忆,隐约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但就在他快要想起来的时候,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轻轻地推开了。

万呈安怔了一下,转过头时,看到沈青越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步伐比之前谨慎稳重了许多,到桌前时,便停了下来,像是怕更进一步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今日天气不错,出了太阳,下午也还算暖和。”

沈青越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说:“我在偏房给你放好了热水,换洗的衣物也叠在床头了。”

“你,要我扶你过去吗?”

第89章 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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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如果是刚被关在后院里的时候,万呈安说不定要同沈青越据理力争一番,提及当年的旧事和双方的过错,吵到两人都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可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光是看着这张已经观望过许多年的脸,万呈安就觉得有些累了。

他没有回应沈青越的话,但确实觉得睡醒过后,身上汗湿得难受,一言不发地掀开被褥,披上外衣,慢慢地下了床。

沈青越对他现在的反应习惯了不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情绪不稳,动不动就说些不可理喻的话,想上前搀扶,又犹豫着没有过去,视线紧锁在万呈安脸上的神情和被外衣遮盖的小腹上,尝试征求他的意见:“今日,还是我帮你吧。”

类似的话,万呈安已经在这些日子里听了太多遍,他知道不管回答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根本没打算搭理他,自顾自地拿过靠在床边的拐杖,支撑着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沈青越。

然而就在他经过其身边时,却忽地被拽住了手臂,轻易挣脱不开。

沈青越翕动着唇,望着他的侧脸,似是想为自己再辩驳些什么,欲言又止,在感觉到手中抗拒的力量后,又屏住了呼吸,慢慢松开了手,说:“我陪你过去。”

听到话,他用力扯开了沈青越的手,身子也因此踉跄了下,靠扶住旁边的桌子勉强保持平衡,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或许是因为有东西支撑的缘故,步伐看起来比之前要轻松些,连跨门槛这件目前来说对他有些困难的小事都变得简易了许多。

跨过门槛后,万呈安想到这一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觉得这样的比较真是无比讽刺,毕竟,在三个月之前,他还是京中最善马术的万家大公子,如今却是要靠拐杖才能安安稳稳跨过门槛的瘸子。

从开头到现在,其中滋味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走到门外时,午后的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照着暖洋洋的,没有盛夏时那么灼热,又比春日多了那么一丝温暖,久违地让万呈安感觉到身心的放松。

他听到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也知道沈青越不会因为自己的反感就此罢休,心里虽厌恶对方的接近,却也毫无驱赶的办法,一次两次都是这样,不管怎么做,他们都会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再回到院里来。

旧宅是用来关他的,关不住除他以外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万呈安便不想再把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了,只想尽可能地让自己好过些,在这段日子里,听着耳边那些讨好的话,看他们明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却私自说着彼此的坏话,东西一样一样的往房里送,连晚上睡觉都要争个先后,瞧着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从前对这些人好的时候,除了苏黎,各个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拿乔,该说的话不在该说的时候说,该弹的琴不在该弹的时候弹,更有甚者,譬如他身后这位,是该表露的心声不在该表露的时候讲,情意到头了,倒是学会张嘴说话,伺候人了。

早干什么去了?

万呈安对此反胃到了极点,在拄着拐杖推开偏房的门时,愈发不想再见到沈青越的脸,刚进屋就打算回身关上门,可惜腿上的迟钝让他晚了一步,还来得及关上,就被身后的沈青越轻车熟路的顶住了门,走进来后,将门轻轻合上了。

一路上的沉默,在屋内的光线暗下来时,使得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沈青越抵在门前,反手把门拴住,望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帮你。”

熟悉的情形再次发生,但此刻的万呈安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他攥紧手里的拐杖,知道不管怎么争,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想浪费时间在沈青越身上,转头就朝浴桶那边走去了。

现在的他,完完全全把沈青越当成了空气,将拐杖放在桌旁靠着,旁若无人般解开了外衣,伸手试了下水温,觉得差不多时,才开始尝试扶着飘散着雾气的浴桶边缘,打算自己跨进去。

可由于这浴桶是新定做的,比寻常的还要高出一截,加上只有一条腿能正常施力,才勉强抬起几秒,就无法保持平衡了,万呈安僵持在原地,紧紧地扣住浴桶边缘,不敢想象这从前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如今竟然连独自完成都做不到。

观望到这一步,沈青越终于找到了机会,悄无声息地走到万呈安身后,以帮忙为借口搂住腰身,边制住他下意识抵抗的动作,边用再清冷不过的声音说道:“亵衣也脱掉吧,穿着洗不舒服。”

“你敢!我……”

骤然听见这句话,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万呈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后背紧靠在浴桶边,死死地抓住身上半湿的亵衣,咬牙道:“我用不着你帮我,真想帮我的话,你就出去。”

“大夫说,这么洗容易着凉,”沈青越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理所当然,手依旧是紧搂着不放的:“我只是帮你沐浴,你腿脚不便,容易跌下去,洗完就带你回去了。”

“我不用你帮忙!”

前两次的沐浴,还是穿着亵衣的,所以万呈安勉勉强强能接受对方在旁边看着,可若是脱光了像之前在院里那样,他是怎么都接受不了的,就连从前两人身份地位还未逆转时,万呈安都是不乐意主动与人坦诚相对的,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沈青越当初发烧时,不得已的情况下做的,再往前数,也就是刚把人带回院里那会儿,为了证明对方在自己心里的特殊性才脱了裤子给人看穴,结果却是被说成是刻意卖骚,让他羞恼得几日都没睡好觉。

“不想脱就不脱,我等会儿帮你擦干。”

沈青越似乎看出了他的排斥,没有再勉强,抱起他的身子,又帮着抬起腿,轻轻地放入浴桶里,水线立刻往上涨了一大截,荡起的水花也溅洒到了外边。

浸入热水里的雾气中时,万呈安身上的亵衣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将那胸脯上凸起的浅褐色乳珠,和结实的肌肉线条都勾勒了出来,半遮半掩的,看起来比裸着还要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