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说完,瞥了眼苏黎,问:“你放出去的人,有查到他的行踪吗?”
“他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就从客栈里出来了,观察下来,没什么异样,每日就三个去处,朝中,府上,客栈来回,这位钟大人,可不是一般的洁身自好啊。”
“查不出来,就先放一放吧,”慕宸回看了眼主屋,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处理我们自己的问题。”
“这事,我方才正在同青越谈呢。”
说着,苏黎看向沈青越:“说实话,青越,纠结了这几日,我们之中,有谁是真正得利的,我虽然还能勉强和呈安说几句话,但待的时间不长,慕宸稍差点,但在我旁边的时候,也能多待那么一小会儿,但就这么点时间,还要藏着掖着,瞒着你过来,至于你私底下是如何跟呈安相处的,我们知根知底的,都能看出来,你在那儿讨不了好,我们也舒服不到哪儿去,僵持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不用说了,我不想谈这件事。”
沈青越态度虽有软化,但仍不肯就此放手:“放你们进来,对我根本没有好处。”
“不谈,怎么会知道没有好处,”苏黎同慕宸对视了一眼,而后缓缓说道:“你现在,不过就是想见呈安,想让他和你好好相处,他肚子的孩子,还需要你这个做父亲的好好照顾,不是吗?”
听闻此话,沈青越愕然地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
苏黎笑道:“呈安肚子里的孩子,是被你送走前怀上的那一胎。”
“不可能,他明明告诉我,那是……”
想起那五日与万呈安争执时说的话,沈青越止住了声音,浑身发冷,胸膛难受得紧,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渐渐明白了他当时为何会那么生气。
挽回,还来得及吗?
沈青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心急的情况下,又犯下了不可磨灭的错误,在挽回的路上越走越远,再这样没头没脑的摸索下去,也许万呈安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过失,反而会越来越反感他的存在。
“青越,坦白讲,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呈安想要什么,怎么样才能让他回心转意,对吗?”
苏黎的这句话让沈青越的注意力被骤然间拉了回来,他怔了下,而后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能帮你,”苏黎走到他近前,轻声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呈安,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呈安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答应这里从此是我们共同的地方,我会帮你重新了解呈安,重新用他喜欢的方式来对他好。”
“当然,如果你还是打算像之前那样相处,我也拦不住你,但在这里,不管你怎么防,我都会找机会进来的,你能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只要我们的利益关系还在,你就永远没办法将呈安只锁在自己身边,是要合作共赢,还是要分开受罪,都在你一念之间。”
话音落地,望着沈青越沉默不语的脸,苏黎心里已然有了把握,他含着笑意,又加了把火:“不管怎么样,呈安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你的,我们改变不了结果,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只是想单纯待在呈安身边而已,就像从前一样,根本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真正能威胁到你的,只有一个。”
那两个字浮现在脑海里时,沈青越厌恶地皱下了眉,显然对其很有意见。
“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他之后会有什么动作,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苏黎道:“若我们一直纠结于内部的矛盾,反复折腾自己人,等到他找到机会回来,不是等于将呈安拱手相让于他了吗?”
“话我就说到这里,你也听明白我的意思是什么了,至于要怎么选,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点,呈安肚子里孩子的未来,此时此刻,就捏在你的手里。”
沉默中,沈青越盯着那扇不再对他打开的房门,失神地看了许久,片刻后,他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转过头,看向了苏黎,两人不过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屋檐下的风铃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时,主院的门已在前一阵脚步声远去后,轻轻地关上了。
第88章 冰层(凝固的心)
87
自那日的琴声落尾后,主院里,再也没响起类似于争吵的声音。
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下,令整间屋子都因此亮堂了起来,伴随着轻轻晃动的风铃声,让眼前的景象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
然而,这静谧的氛围却并没让万呈安感觉到丝毫的安全感,连在睡梦中也是紧绷着的,身体从头到尾都靠在墙的那侧,蜷缩着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忽地浑身一颤,喘息着从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时,他的意识还是模糊的,不记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是早晨还是下午,只觉得身上的疲乏和困意并未因为睡的时间够长而消失,反而越来越沉重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来着?
万呈安看向窗外,本以为是一觉睡到了天亮,却在余光瞥见桌上的食篮时,发现自己不过是睡了一个午觉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在逐渐紧绷的状态中慢慢清醒了过来,支撑着半坐起来,靠在床头,怔怔地想,距离回到旧宅那日,已经过去多久了?
现在的他,似乎对时间没有了概念,每日不是要应付总有各种由头进来的几人,就是浑浑噩噩地在床上度过,都忘了如今是什么日子,还能做些什么事。
想到这里时,胸口的闷痛感愈发强烈,可脑海里却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麻木地想着,记得又能如何呢,与其被困在这里数着时间度日,还不如忘掉的好。
他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每天清晨都会被慕宸的琴声唤醒,到了吃饭的点,那个曾经把报复他说得有理有据的人会不声不响地把早饭拿到房里来,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出去,过一阵子又传来比方才更含蓄的琴声来。
中午,一般是沈青越来送饭,但不知道是被骂狠了还是学乖了,挑的都是他睡着的时候来的,也没再强迫性的逼他接受那些根本不想听的话,留下叮嘱的字条就走了。
这样的举动,虽让万呈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庆幸自己不必再面对他的那张脸,总算是能腾出时间来休息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便是苏黎和慕宸一起过来送饭,他们二人颇有点厚脸皮,苏黎是骂也不生气,还会顺着话头好声好气地来哄他,砸了东西就跪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捡,手划破了还要凑上前来讨关心,像是黏在人身上了一样,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听,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慕宸比他话少一点,通常都是在旁边帮忙,虽不至于到苏黎那境地,但也让万呈安深感沟通上的无力,要骂吧,他也没干什么,连话都没说一句,不骂吧,他又偏生要待在这里,一副苏黎不走他就不走的样子。
将要睡觉时,这两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一个把琴都搬过来了,一个拿了一堆话本过来,美其名曰是要哄他睡觉,结果却在他抵挡不住困意睡着后,一左一右的上床来了,这还是他在半夜热醒过后觉得挤才发觉的。
最可笑的是什么呢,在万呈安将人一脚踹下床去后,隔天慕宸居然好意思为这事生气,在别院弹了一上午的琴,弄得他根本没法睡觉。
这事一出,让万呈安分外恼火,虽说他现在的气性没有从前那么大,但也不至于到什么都能忍受的地步,当晚就毫不客气地砸了慕宸的琴,连对方的神情都不想看,转头就一瘸一拐地回床上去了,为此还惹来了一番争吵。
不过,由于当时苏黎在场,火刚点起来,就被按熄了,但那会儿万呈安不想理会他们说的话,没等苏黎把哄劝的话说完,就将其都赶出去了,本以为经此能安静一段时间,结果次日两人又照常找上了门,比之前纠缠的更厉害了。
要说他们有没有从中尝到甜头,其实也是有的,不然也不能热脸贴冷屁股这么久,这对万呈安来说,是根本无法阻止的事。
他因腿疾的关系,日常生活和走路都有点问题,穿脱衣物更是不便,沐浴和换亵衣时总是要花费不少时间,每次被突然造访的时候,万呈安都来不及遮挡,虽说有些时候,沈青越或是苏黎会因为担心惹他不快暂且避开,但偶尔也会借口是为了帮忙而强硬地过来接手,在这过程中,身体接触根本就是避免不了的。
万呈安不是不知道对方刻意停留在胸前,腰间,甚至是私处的动作,只是拒绝了也没法从他们身下挣脱出来,反而会因为过激的挣扎导致蹭到更敏感的部位,为防止事态朝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只能被迫接受他们的帮助。
从一次,两次到日日都是如此,中间经历了多长时间,万呈安不记得了,孕期的反应让他整日都昏昏欲睡,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没什么精神,食欲也一日比一日差了,更分不出精力来应付这几人的纠缠,只想逃避这比噩梦还可怕的现实,一天下来,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不想也没有精力再和院子里的人计较之前的种种,期望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明知现状不会再有任何改变,可却还是抱着某一日能从这里出去的幻想,夜夜都梦见绥远将军府,梦见葡萄藤下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