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越用力扯开慕宸的手,原本还想再往前靠,但瞧如今这情形,心里清楚一对二是不占优势的,慢慢的又放下了紧握的拳头,冷眼看着这两人的同时,掌心的伤口已经撕裂了开来,流淌出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在烛光下显得分外刺目。
“你们还真够默契的,从开始瞒到现在,瞒了这么久,一个比一个出息。”
他先是看了眼面前的苏黎,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慕宸,冷笑道:“怎么,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看我到如今这地步,痛快吗?”
“其实青越,你没必要这么生气的。”
苏黎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在呛咳了几声后,慢悠悠地说道:“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啊,这后院里还是我们三个人,我们一起守着呈安,不好吗?”
“你还知道从前是什么样?最开始回京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你们做的又是什么?”
沈青越深吸了一口气:“闹成今天这个样子,是谁的原因,还需要我多说吗?”
“奇怪了,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在我们身上一样,”苏黎疑惑道:“不对吧,明明最开始的时候,是你说不喜欢呈安,对他没有半点私情的啊,我是相信了你的话,才想着帮忙斩断你们之间的联系的,怎么现如今他对你死心了,你反倒追究起我的责任来了?”
“什么叫我……”
记忆回笼的瞬间,话音戛然而止,沈青越呼吸收紧,在这一刻想起自己从前说过的话,越回想,心里就堵得越难受,发觉那时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极力撇清他和万呈安的关系,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翕动着唇,尝试反驳苏黎的话:“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对他,我们……”
不知为何,剩下的话像是堵在喉咙里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透过面前的人,他看到了万呈安无数次向他示好的模样,和如今冷漠决绝的神情,一时哑口无言,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万呈安,不会再给他收回过去那些话的机会了。
沈青越无法面对从前和现在的巨大差异,也不愿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内心,沉默之际,将自己的想法彻底的掩藏在了心底,隐忍到极致时,也只是转过身,将手撑扶在石桌上,重重地捶击了一下。
“看吧,我说得没错是不是,”苏黎与慕宸对视了一眼,两人在确认沈青越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才往他身侧靠近了半步,继续劝解道:“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争吵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沈青越没有看他,语气仍带着几分冷意:“我只是不明白,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用把我当敌人看,阿宸也不是你的敌人,我们从离开后院开始,就是一路人,这是你说过的,也是我们约定好的,不会因为任何外在因素有所改变。”
“你如果真这么想,就不该事事都瞒着我。”
“我不是瞒着你,我是为你好,”苏黎道:“之前,你说对呈安没有私情,不过是旧交,自己不碰,也不让别人碰,想想看,都是一起把呈安带回来的,这样瓜分,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你做事,但凡能分平均一点,我们也不会这么做,再者,不是硬要瞒你,是就算开口和你说了,你也不一定愿意给。”
“你平日里都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还指望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相不相信都由你,我不勉强,只是,有件事你还得想明白。”
苏黎望着他道:“你真的觉得那天晚上的错误,是我给你茶里下了药导致的吗?”
“不然还会因为什么,”沈青越质问道:“你算好了我会去他房里的,所以才会在那时候激我喝下去,是不是?”
“不对,青越。”
说到这时,苏黎忽然笑了:“那其实根本算不上催情药,只是会让你的身体比平时更兴奋而已,至于药效,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不用疏解,过一段时间,自己也会好的,隔壁厢房也有现成的冷水,走几步也能到的,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也能走到喊下人过来帮忙,我只是想看看,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对呈安没有半点感觉。”
慕宸在旁边听着,用诧异的目光看了眼沈青越,见其攥紧了拳头,唇色在烛火下隐隐发白,下意识问了一句:“这么说,你那时……”
“闭嘴!”沈青越立即打断了他的话,羞恼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吧,我当时明明……不,我没必要和你解释,如果这件事可以揭过,那么他怀孕的事呢,你有什么理由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你啊。”
苏黎笑道:“是你没给我机会说,我才在这住了一晚上,晨起刚刚碰面,你不就让我回苏府了吗?”
“这件事最先知情的人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青越的视线扫向慕宸,又慢慢转回到苏黎身上:“是你故意让他瞒着我的,整整五日,都没传来一句消息。”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做了什么才知道呈安是怀着孕的。”
此话一出,沈青越的神情顿时变得很难看,抿紧嘴唇,皱眉道:“这和你无关。”
“你不说,我也知道,”苏黎意味深长地说道:“青越,原本我以为你们之间还能留有几分体面的,现在看来,是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啊。”
“你又好到哪里去?”
沈青越道:“最起码,他是真的喜欢过我。”
“我不在乎呈安有没有喜欢过我,只要他需要我,能接受我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从未拥有,也比得到再失去要好。”
“行了,”慕宸不想再听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一定要为这件事争个不停吗,万呈安现在又跑不了,争来争去,我们不还是要坐上同一条船的吗,就算你们争出了结果又怎么样,能改变万呈安的想法吗?再这么吵下去,迟早会被其他人钻空子。”
听到其他人三个字,正对峙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名字,目光对视上时,也清楚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他最近没有什么动静,”苏黎的手在石桌上轻轻叩了几下,思索间,收住了方才的神态,缓缓道:“也许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婚期将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沈青越低声道:“抗婚是死罪,为了前途和性命,他犯不着为万呈安冒这个风险。”
“回来的路上,我在街边看到他了,”慕宸边回忆边说:“他脸色不大好,想来是这几日都没怎么睡过整觉,边上还站着一个生面孔,穿着打扮不像是京中人士,倒像是苏州那边的人。”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记得调查的消息里有提过,这位钟大人的老家就在苏州。”
苏黎说着,脸上的神情忽然凝固了,抬头看向沈青越,迟疑道:“江苏巡抚的嫡女,是不是也在苏州?”
“没错,她因身体原因,同母亲长期生活在苏州,并没有同郑大人住在一起。”
“是巧合吗,”慕宸道:“还是说,这人只是他曾经的同窗?”
“查查吧。”
沈青越朝远处亮起的灯火看去,轻声道:“希望,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