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看起来沉稳有礼,看起来对薛绾妤恭敬有加,但是谢晏川莫名就是觉得对方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指不定心里有什么鬼?
谢晏川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全无忌惮地打量自己。
料想对方看自己也是这般的感觉,谢晏川亦能够感觉得到这位管家探究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敌意。
薛绾妤并未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见对方并没有反驳自己的说辞,便当他是答应了。
“小月儿与学堂的孩子们约好了,明日要带爹爹给他们瞧瞧,所以明早辰时,还劳烦郎君亲自送小月儿去学堂……”
这个要求谢晏川自是干脆应下:“明日我去哪儿接小月儿?”
“东胜街的第三个巷子口,明日我带着小月儿在那里等你。”
“好。”
“还有一事,郎君昨日说来清州寻人,不知要寻什么人?我可以帮忙打听一番……”
谢晏川来清州主要为了寻她,闹出了这个乌龙后,他便决定将错就错地在她面前演下去,至于她说要帮他寻人一事……
“此事便不劳烦薛娘子了,我已派人去找了……”这话并非谢晏川胡诌,他虽阴差阳错地遇见了她,但是此番来清州,他亦是带了另一桩寻人的任务来的。
陛下膝下原有一位七皇子,早年犯了错被幽禁在景州,这几年京都的几位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斗得你死我活,陛下不知怎的又怀念起景州的那位七皇子,三年前原本要诏他回京,可是他却在回京的途中下落不明,据说最后失踪的地点便是在清州……
这三年来陛下多次派人搜寻无果,谢晏川告假时提到要来清州,陛下便随口嘱托了一句。
当时陛下语态随意,想来是对这件事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毕竟是圣命,谢晏川自是慎重对待,如此便多带了些人,入了清州后便将他们撒出去搜寻七皇子的线索,自己身边只留了北鸣一人。
故而此番来清州,明着是为她而来,暗地里亦是为了那位失踪三年的七皇子。
如此才不会打草惊蛇。
薛绾妤见对方不肯多说,便也没多问,毕竟两人不熟,只是交易往来的关系罢了,于是这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又想起至今还不知他姓名,便问起来:“还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今日客栈中安静,不似昨日街上喧嚷,她话语清晰地传来,他便也不好假装听不到。
于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个字:“晏……”
“燕郎君,”她盈盈颔首,清疏客气,“今后有劳了。”
*
次日昧旦时分忽然下起了雨,春雨细密如织,连绵不绝,白墙黛瓦皆被这白色的雨幕笼罩。
谢晏川的马车停在在约定好的巷口不远处,掀帘往外看着。
霡霂之中,薛绾妤撑着伞,牵着小月儿,自巷中缓缓出现。
油纸伞下的小月儿一身樱粉色齐胸襦裙,外罩湖蓝色的镶粉缘短衫,蹦蹦跳跳地躲避着地上浅浅的积潦,薛绾妤身穿青碧色的褙子与浅荷色的百迭裙,温婉素净,恬静的面庞被细雨轻纱般的遮掩。她时不时垂首与小月儿说些什么,声音被落在伞面上的雨滴声挡去,谢晏川猜她是在叮嘱小月儿小心点走路。
他躬身出了马车,驾车的北鸣提醒他忘了带伞,被谢晏川觑了一眼。
北鸣举着伞倏地噤声,冲他咧嘴笑了笑。
这点子小雨比起边境的风雪与雹子根本不算什么,谢晏川走到母女二人身前时,身上的衣裳也只被打湿了浅浅一层。
“爹爹,你真的来送我去学堂啦!!”小月儿高兴地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他顺势蹲下,将小丫头抱了起来,拢在结实的臂弯中。
随即那柄油纸伞笼便罩在了父女二人的上方。
谢晏川不等对方发问,便先一步说道:“出来急,忘了带伞……”
“大清早的让燕郎君跑这一趟,辛苦了……”薛绾妤举着伞,因着对方身量实在高出她许多,她只得将手臂举高了些,才不至于遮挡他的视线。
衣袖难免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来。
谢晏川的余光瞥见这抹白腻之色,眸光微微一晃,下一瞬,瞧见巷口有人经过,便伸手将那柄伞接了过来。
“我来吧。”
他力气大,单手托着沉甸甸的小月儿也不觉得累,另一只手便能腾出来给她们打伞。
伞不大,薛绾妤与小月儿共用时尚且够用,但与人高马大的他一起用时,便显得局促许多。
更何况两人只见过两面,陌生得紧,薛绾妤不好与他挨得太近,便不动声色地往外移了移身子,与他之间隔着几寸的距离。
奇怪的是,虽然与他隔开了些距离,但雨丝却并未落到她的身上。
她抬头往上方瞧了一眼,发现随着她的移动,那伞竟然也跟着移了过来。
下一瞬,便见小月儿抱着自个儿圆圆的小脑袋喊:“爹爹,我被雨淋到啦!”
“是爹爹不好……”谢晏川干净利落地认了错,随即便将小月儿移到了伞下。
当然抱着小月儿的他也跟着移了过去。
薛绾妤方才小心翼翼移开的距离登时便缩减了回去。
好在学堂不远,一刻钟便到了。
今日来的早,学堂里只有三个孩子。
小月儿自谢晏川的怀中下来之后,便拉着他的手,给学堂的孩子们介绍:“你们看,这就是我的爹爹,你们以后不准再说我是没爹的孩子了!”
三个孩子都是一般大的年岁,心思单纯,看到小月儿牵着手的这位高大俊朗的爹爹,立即围上来,转着圈的打量。
“你爹爹的腿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