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8 第九十九章 罪魁祸首

三日后，素幡白灯笼的睿王府前，霍清音凤冠霞帔踏入灵堂。送嫁乐声里混着法事梵音，她抚着微隆小腹跪在漆黑棺椁前，忽然低笑出声。

一道清泠女声自身后响起，如碎玉投珠。霍清音的笑凝在唇角，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缓缓说道：“算是如意了，但终究不及公主。”

她指尖轻抚棺椁上鎏金的“睿”字，那金漆已有些剥落，“公主可知，那日李澈为何偏偏选中我？”

李清漪蹙眉不语。

“因为他说”霍清音转身，凤冠上那精美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霍家女与琼华公主情同姐妹，若她出事，公主必会相救，届时......”她忽然掩唇轻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届时他便能得到公主，再不济，我这面容，终究与公主有几分相似，当个赝品把玩把玩也无妨。”

“他......你”李清漪的瞳孔骤缩，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你对我有恨，尽管冲我来便是，为何对表兄下手。”

霍清音的笑容在这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冰冷，她幽幽道：“他是你表兄，又不是我表兄。”她伸出指尖，沿着棺椁的边缘缓缓抚过，那动作轻柔却又不失狠厉，仿佛在与那棺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他的下场，与我何关？更何况......”她低下头，目光凝视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神情中透着一丝决绝，“这孩子生下来便是睿王，总好过做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是吗？”

灵堂里的烛火像是感受到了这压抑着的悲愤，忽然忽明忽暗起来。那闪烁的火光将两人的身影在地面投射得极长，好似两条相互纠缠的长蛇，在满地的纸钱上投下狰狞的影子。纸钱在风中翻飞，空中舞动着旋涡，宛如无数双眼睛，凝视着这场无声的对峙。

原来，李清漪的确是为了救傅其弦，才在御前编造了那套说辞。她跪在宣政殿冰冷的金砖上时，内心却无甚愧疚。奸污她的另有其人，只是不便在昭玄帝面前揭露。而李澈，虽未能得逞，亦曾在暖阁中对她百般纠缠。她至今记得那日，若非她机警，暖阁里的珍珠璎珞，怕是要和霍清音的一样散落满地。如今李澈已逝，无以对证，她不过是把未遂的恶行说成了既成的事实罢了。

霍清音之遭遇，却是切实之痛。曾几何时，她心中充满绝望，屡次思及，即便随意择一人嫁之，哪怕为贩夫走卒，亦胜过让孩子背负私生之名降临人世。然而，李澈既逝，世事转变得微妙。那曾经令她唾弃的耻辱头衔睿王妃，反倒成了最好的遮羞布，暂且掩盖了她那布满疮痍的生活。

李清漪心中悄然涌起疑惑，她原以为，或许是霍清音精心布局，引诱李澈去骚扰苏念薇，从而激怒傅其弦，借刀杀人。于是，她特地前来与霍清音对质，意图拨开这重重迷雾。

然而，当她直面霍清音，细致观察其言行举止，却又感到此事似乎并非出于她之手。霍清音的眼眸中虽闪烁着算计，却缺失那份深藏不露的阴冷；她的言辞尽管锋利，却不见那种步步为营的周密。她暗自揣摩，霍清音与此事或许有所牵连，但必有他人幕后操纵。心中虽已有所推测，面上却装作疑云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说的失落与困惑之情。

李清漪离开后，霍清音轻推开窗棂，目送其身影没入夜幕。她随即披上深色斗篷，压低帽檐掩住容颜，悄然踏出房门。

0099 第一百章 知晓真凶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般洒在京郊的竹林小径上，积雪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霍清音身披一件黑色狐裘斗篷，厚重的毛料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衬得她面容愈发苍白。斗篷的帽檐低垂，遮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眸，在暗夜中闪烁着微光。

她步履轻盈地走向竹林深处的一座凉亭，斗篷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露出一角绣着银丝暗纹的裙裾。她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仿佛这冬夜的寒冷也无法冻结她内心的激动。

凉亭中，一青年男子负手而立，身披一件墨色大氅，衣襟处绣着精致的云纹，显得清贵而疏离。寒风掠过竹林，卷起他大氅的一角，露出内里深青色的锦袍。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如水：“霍姑娘，恭喜。”

霍清音走近几步，唇角含笑，眼中带着感激与柔情：“萧大人，多亏了您的指点，我才能顺利揭发李澈的谋反之心。如今，我腹中的孩子已名正言顺地成为睿王继承人，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

那男子淡淡一笑，语气疏离：“霍姑娘言重了，各取所需罢了。”

霍清音似未察觉他的冷淡，又向前一步，声音轻柔似水：“对您而言，或许只是一场交易，但对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若无您的相助，我恐怕早已……”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萧大人，清音无以为报，唯有……”

她忽然伸手，轻轻拉住男子的衣袖，身子微微前倾，似要投入他的怀中。

男子眉头微蹙，后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霍姑娘，请自重。”

霍清音一怔，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萧大人，您……您难道对我毫无情意？”

男子目光冷淡，语气却依旧温和：“霍姑娘，你我之间，不过是利益交换。你感激我，我理解，但这份感激，不必以如此方式表达。”

霍清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声音微微发颤：“可我对您……是真心的。您为我筹谋，助我脱困，难道这一切，只是算计？没有半丝情意？”

男子转过身，望向远处的竹林，声音平静却疏离：“霍姑娘，你如今已是睿王妃，身份尊贵，何必自降身价，纠缠于一段虚妄的情愫？”

霍清音咬紧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可我不在乎身份，我只在乎您……”

男子打断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霍姑娘，夜深露重，请回吧。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他说完，抬步欲走。霍清音却忽然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只触到一片冰冷的空气。她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终于滑落，在寒风中凝结成冰。

“萧吟风！”她忽然喊道，声音中带着绝望与不甘，“你当真……对我毫无感觉？”

萧吟风脚步一顿，却未回头，只是淡淡说道：“霍姑娘，保重。”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的阴影中，只留下霍清音一人站在凉亭中，任由夜风吹散她的泪水。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感激、爱慕、不甘，还有一丝隐隐的恨意。

0100 第一百零一章 当面对峙

萧吟风的身影刚消失在竹林深处，另一侧的林间小径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显现。李清漪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衣领处镶嵌的银狐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的步伐轻盈却坚定，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是愤怒，又似是失望。

“萧吟风！”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在寂静的竹林中回荡。

萧吟风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目光依旧平静：“公主殿下，夜深露重，您怎会在此？”

李清漪走近几步，眸中寒意逼人：“本宫为何在此，你心知肚明。”

萧吟风微微挑眉，语气淡然：“殿下此言何意？”

“何意？”李清漪冷笑一声，眼中怒火渐燃，“你设计表哥除掉李澈，又借霍清音之手揭发李澈，究竟意欲何为？”

萧吟风神色不变，淡淡道：“殿下多虑了。李澈谋反之事证据确凿，霍姑娘不过是秉公行事。至于傅世子，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秉公行事？”李清漪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当本宫是傻子吗？本宫早已掌握李澈谋反的罪证，只待收集更多铁证，若非他突然横死，自有父皇明察秋毫，依法裁决。若不是你暗中算计，表哥又怎会突然杀他？原本，此次本宫欲借由傅家之手，将证据呈给父皇，为表哥争取回京的机会。可你……你却又让霍清音抢先一步，打破了本宫的布局！”

她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与不甘，字字如刀，直指萧吟风的虚伪与算计。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她眼中的泪光与决然，仿佛要将这冬夜的寒意尽数凝结成冰。

萧吟风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殿下，臣……不知您已有此计划。”

“不知？”李清漪冷笑，“萧吟风，你当真以为，本宫会信你？”

萧吟风神色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殿下……您早已知道？”

“是，本宫早已知道。”李清漪的声音中带着疲惫与失望，“你为何要这么做？李澈可恶，但表哥……他是无辜的！”

萧吟风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直视李清漪，语气低沉：“殿下，这朝堂之上，从来就没有无辜之人。李澈觊觎您的清誉，傅其弦……他太过碍眼。”

“碍眼？”李清漪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你……你是为了三皇兄？”

萧吟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殿下聪慧，何必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