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那李澈,实乃衣冠禽兽!他对儿臣施暴,儿臣受尽凌辱与折磨!”公主的声音断断续续,泪水和着悲愤,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

昭玄帝眉头紧锁,目光如刀般锐利。他暗自思忖,清漪会不会是为了救傅其弦而编造谎言,妄图助他脱逃罪责?然而,李清漪神色凝重,那眼神中毫无一丝闪烁与犹豫,她信誓旦旦,甚至毅然请求当场验身,以证清白。

她那颤抖的声音,似被暴风雨侵袭过的柳枝,却字字铿锵有力,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尊严与痛苦,毫无保留地剖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昭玄帝沉吟片刻,目光在李清漪苍白的脸上停留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允了她的请求。

不多时,验身的结果便出来了。太监手捧奏报,步履沉重地走到御前,将那触目惊心的结果呈到昭玄帝面前。李清漪早已泪如雨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仍掩不住她眼中的悲愤与屈辱。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日……李澈假意邀儿臣赴宴,却在酒中悄悄下了药……儿臣意识模糊之际,他……他……”李清漪终于说不下去,双手拼命地捂住脸,双肩剧烈颤抖。

她将经过一一陈述。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刀割般刺痛人心。

昭玄帝的脸色由最初的凝重疑虑,渐渐转为铁青。那眼中的怒火,如即将喷发的火山,炽热而狂野,几欲将李澈的尸首拖出,施以鞭刑以泄心头之恨。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公主那压抑着的啜泣声,在空气中缓缓回荡,似要将这看似坚不可摧的金碧辉煌的宣政殿,从内而外彻底撕裂。那御案上朱笔所书的“斩立决”三字,似被四周沉重的气氛所压迫,也染上了公主的泪滴与满腔悲愤。

昭玄帝的怒火在公主的哭诉中渐渐平息,原本因傅其弦诛杀亲王而燃起的熊熊怒意,此刻已如潮水般退去。然而,傅其弦终究是犯下了诛杀亲王的重罪,此乃大逆不道之行,按律当斩。

皇家律法森严,赏罚分明,若不依法严惩,皇家的威严与尊严将荡然无存,天下人心亦难服。

因此,即便昭玄帝此刻怒气全消,傅其弦的死罪可免,却也绝不能轻易饶恕。

昭玄帝沉吟片刻,目光深沉如渊,随即下旨:将傅其弦贬为庶民,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李清漪闻言,泪如雨下,跪地恳求,声声泣血,然而昭玄帝面色冷峻,始终未松口。他深知,此判决不仅关乎律法威严,更关乎江山社稷的稳固,绝不可因私情而动摇。

次日早朝,晨曦如碎金般洒在九龙阶前,金殿内雕梁画栋的暗影里,压抑的寂静几乎凝成实质。霍清音在群臣目光的刀锋中缓步踏入大殿,素色裙裾扫过青砖,却似拖着千斤枷锁。她面色苍白如纸,眼下青影沉沉,唯有攥着袖口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红,泄露了强撑的体面。行至御前时,她双膝重重砸地,玉砖冷意刺入骨髓,却不及她喉间挤出的字句剜心:“陛下!臣女遭李澈玷污……更怀了孽胎三月有余!”

最后一字落下,她喉头腥甜翻涌,仿佛又嗅到那夜酒气熏天的暖阁李澈染着丹蔻的指尖摩挲她下颌,鎏金香炉腾起的烟雾裹着淫邪的笑:“霍家兵符,终要姓李。”此刻,掌心被掐出的血痕混着泪水砸在织金地毯上,晕开点点猩红。

昭玄帝瞳孔骤缩,龙案上的青玉镇纸被攥出裂痕。阶下太医战战兢兢搭上霍清音腕间,须臾后伏地颤声:“确是三月喜脉。”此言如惊雷劈落,满殿朱紫重臣倒吸冷气,暗流在蟒袍玉带间涌动。

“为何隐忍至今?”帝王的声音淬着冰。霍清音猛然抬头,破碎眸光里倏然迸出刀刃般的恨意:“臣女原当他真心求娶……直到傅世子剑指李澈那日,才惊觉其险恶用心。”她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抠入地毯缠枝莲纹,似要碾碎那夜被扯落的珍珠璎珞,“他要的哪里是霍氏女?分明是臣女父亲掌中三十万边军虎符!”

满朝朱紫倒吸冷气声中,她染血的指尖直指殿外残阳,字字泣血:“豢养在骊山别苑的三千死士,熔炼在兵器坊的玄铁重甲李澈要的岂止是霍家女?他要的是龙椅上......”最后半句化作喉间腥甜,却比嘶吼更撼动九重宫阙。

昭玄帝指节捏碎龙纹笔洗,飞溅的碎玉擦过霍清音染血的面颊。帝王眼中翻涌的岂止是怒火?那分明是二十年前玄武门血案的阴魂在作祟当年先睿王谋逆时,御阶上滚落的太子头颅,此刻正与李澈阴鸷的面容重叠。

“查!”

雷霆般的敕令震得蟠龙柱嗡嗡作响。

萧寒川带人破开睿王府朱门时,暮色正吞噬最后一缕天光。锦衣卫的绣春刀挑开密室机关,暗格里玄铁兵符泛着幽蓝冷光,账册上朱砂勾勒的私兵名录如蜿蜒血河。当他们在京郊别院地窖发现淬毒的连弩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冲刷着兵器上"受命于天"的纂刻铭文。

昭玄帝抚摸着呈上的逆党名录,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裹着雷霆劈在琉璃瓦上,震得满殿烛火狂舞:“好个'受命于天'!”帝王双目赤红似要滴血,九旒冕上的玉藻簌簌作响,“传朕口谕凡涉逆案者,五马分尸;李澈尸身拖去喂豺,头颅悬于朱雀门示众!”

昭玄帝的目光掠过霍清音微颤的肩头,落在她死死护住小腹的双手上。那双手的蔻丹已然斑驳,像极了暴雨打落的石榴花。"霍娘子可愿为逆王留嗣?"帝王摩挲着翡翠扳指,语气里带着淬毒的试探。

霍清音重重叩首,金镶玉护甲在青砖上刮出刺耳鸣响:"臣女......愿以残躯全李氏血脉。"泪珠坠在蟠龙纹地衣上,藏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恨意那夜李澈扼着她脖颈逼问兵符下落时,镶金护甲也曾在楠木榻上抓出这般狰狞痕迹。

“准。”遂下旨将她赐婚睿王,命其以未亡人之身份入主睿王府。

昭玄帝还特意下旨,若霍清音生下男胎,便封其为新任睿王,承袭爵位;若为女胎,则封为郡主,享皇家尊荣。此旨一出,朝野上下无不感叹昭玄帝的宽仁与周全,既保全了霍家的颜面,又为李澈留下了血脉传承。

至于靖国公世子傅其弦的判决,昭玄帝权衡再三,最终决定维持原判,令其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此令既彰显了皇权的威严,又为傅其弦留下了一线生机,以儆效尤,平息朝野非议。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是,在靖国公世子即将被流放之际,他竟然做出了一件令人费解至极之事他竟亲手写下了一纸和离书,决然与夫人苏念薇和离。

此事如一阵狂风,瞬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更为离奇的是,靖国公夫妇转过头来,竟毫不迟疑地将苏念薇认作义女,随即将她许配给了齐国公家的大公子。说来也巧,这位齐国公大公子不是旁人,正是靖国公夫人的嫡亲侄儿。

没过多久,老靖国公遵循祖制,将爵位传于儿子。而新国公也紧接着为长子请封了世子之位。一番折腾下来,兜兜转转之间,苏念薇依旧是世子夫人,只是这身份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从靖国公世子夫人,变成了齐国公世子夫人。

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下子炸开了锅。茶楼酒肆中,座无虚席,说书先生们更是抓住了这难得的素材,将这出风云变幻的大戏描绘得绘声绘色、曲折离奇,引得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深闺绣阁里,贵妇小姐们也难掩好奇之心,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掩着口,微微蹙着眉,轻声窃窃私语,对这其中的隐情猜测纷纷;就连街边那些卖菜卖货的小贩,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计,站在摊位前,向过往行人评论几句。

“听说了吗?靖国公世子夫人又改嫁了!这事儿可真是够离奇的。”

“可不是嘛!而且还嫁给了靖国公世子的自家表弟,这一家人之间的关系当真让人捉摸不透啊,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儿!”

“要我说啊,这苏氏就是个丧门星……”

“可不是,这苏氏先嫁入顾家,顾家没多久被抄了家;这嫁入傅家,世子爷又被流放了,这……”

流言蜚语如潮水般席卷京城,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有人感叹世事无常,有人讥讽苏念薇命硬克夫,更有人揣测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无论外界如何评说,流言如何喧嚣,苏念薇淡然处之,齐国公世子亦无动于衷,仿佛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心中唯有未来的日子,外界的纷扰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此时,念薇端坐于齐国公府之琅嬛阁,手中握着那纸和离之。她目光虽凝于纸上,心却已远游,脑海中唯一所思所想,便是如何救出那曾经的夫君,如今却只能称作前夫的良人,使其脱离苦海。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眼下这此事恐难有转机,但我定会倾尽全力,你只需稍安勿躁,静心等待。”齐淮微微俯下身子,轻声安慰着身旁的念薇。

其实,他心底始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疑惑,觉得此事背后必有隐情。

当日从李澈手中救出念薇的一幕,至今仍清晰如昨。

李澈虽好色,但向来偏好那些未出嫁的闺秀,很少对已有所属的妇人动心。若他不知念薇的身份倒也罢了,但当日李澈的举止言谈,显然表明他对念薇的身份了如指掌,这与他的习性大相径庭。

李澈此人,一旦心有所动,执意要得到某样东西,或是染指某个人,便如同着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正因为了解李澈的这种执着,齐淮心中始终无法平静。而如今的事态发展,果然如他所预料,变得越来越复杂和棘手。

即便时光可以倒流,齐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未必能再次从李澈手中救出念薇。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不如傅其弦那般果断坚决。

念薇并不知情,这并非傅其弦第一次为她出手杀人。上次,那个在巷弄中对她无礼的恶棍,正是御史家的小儿子。御史这小儿子在长安城中声名狼藉,以欺辱良家妇女为乐,倚仗身份和权势肆意妄为。

齐淮将念薇藏于别院之事被傅其弦发现后,担心念薇会再次受到那恶少的骚扰,便将此事告知了傅其弦,本意是希望他能增派人手暗中保护念薇。

未几,那恶少意外身亡。齐淮心知肚明,这是傅其弦所为。

那次,傅其弦行事极为隐秘,无人察觉。与此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李澈下手引发的轰动相比,那次可谓是天衣无缝。

当然,李澈的身份非同一般,即使行动再隐秘,也难以完全避开众人的耳目。

齐淮凝视着念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明白,傅其弦对念薇的情感深沉而坚定,甚至愿意为之舍弃生命。而他自己,自认无法像傅其弦那样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