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一名心腹侍卫应声而入:"世子有何吩咐?"

傅其弦低声吩咐:“速去探查萧寒川近日之行踪。若不慎被察觉,毋庸讳言,直接告知于他此乃我之令谕,且转告他,我欲与其一晤深谈。”

侍卫领命而去。

傅其弦缓缓起身,踱至窗前,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暗自盘算:"萧寒川,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夜幕再次降临,城东听雨轩灯火通明。傅其弦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青瓷茶盏,目光沉静如水。他的心中虽然紧张,但表面却保持着从容不迫的风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不久,萧寒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着一件月白长袍,衣袂飘飘,宛如谪仙临凡。他面带微笑,步履从容地走进了听雨轩,腰间悬着的鎏金绣春刀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傅其弦起身相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带着各自的深意和试探。萧寒川微微颔首:"傅世子,久违了。"

傅其弦唇角微扬:"萧指挥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坐。"

傅其弦与萧寒川隔案而对,茶香袅袅,却难掩空气中那份凝固的紧张。萧寒川手捧茶盏,轻轻品啜,目光锋利如刃:“傅世子,别来无恙?”

傅其弦微笑回应,神色自若:“多谢萧指挥使挂念,傅某一切顺遂。敢问萧指挥使驾临青屿岛,有何指教?”

萧寒川放下茶盏,目光深邃:"指教不敢当。只是近日听闻傅世子与顾家往来甚密,不知可有此事?"

傅其弦心中暗流涌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顾家乃朝中栋梁,傅某身为靖国公世子,与顾家往来,实属寻常。"

萧寒川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傅世子所言极是。只是顾家近日动作频频,不知傅世子可曾察觉?"

傅其弦握紧茶盏,指节发白:"萧指挥使此言何意?"

萧寒川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傅其弦:“顾氏拥兵自重,其心深不可测,傅世子难道无忧,此等权势,恐成朝廷之心腹大患乎?”

傅其弦沉默片刻,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平静而坚定:“萧指挥使忧虑,傅某自然不敢轻忽。然而,顾家虽握有兵权,却始终忠诚于朝廷,未曾有越矩之行。傅某与顾家交往,不过是为了共同维护朝局稳定,并无他意。”

萧寒川转过身来,目光审视着傅其弦:“傅世子此言,不知是真是假。但愿顾家确实如世子所言,忠诚无二。只是,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一旦有所异动,只怕世子也难独善其身。”

傅其弦微微颔首,眼神坚定:“萧指挥使提醒,傅某铭记在心。但傅某相信,只要心怀坦荡,行的正,坐得端,即便风云变色,也能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两人之间的对话虽未明言,但彼此心中都明白,这不仅仅是对顾家的试探,更是对傅其弦忠诚的一次考验。茶香依旧,但室内的气氛却更加紧张,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傅其弦归来之时,念薇便敏感地察觉到他嘴角虽挂着惯常的微笑,却显得有些勉强,似乎心事重重。她放下手中的绣绷,轻声问道:"傅郎,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傅其弦勉强一笑,走到她身旁坐下:"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念薇凝视着他的侧脸,眼中满是关切:"傅郎若有烦忧,不妨与我说说。或许我能为你分忧。"

傅其弦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今日与萧寒川相见,他话中有话,似乎在试探我与顾家的关系。"

念薇闻言,心中一紧:"萧寒川?他为何会注意到顾家?"

傅其弦轻轻摇头,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困惑:"我亦难以分辨他话语中的虚实。从他话中隐约可以听出,皇上似乎对顾家存有几分猜疑,恐怕是在怀疑他们是否怀有二心。"

念薇听罢,脸色骤变,惊愕之情溢于言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紧紧抓住傅其弦的手,声音微颤:"世子,这可如何是好?顾家若被皇上猜疑,宇珩他……"

傅其弦紧握她的柔荑,声音温和而坚定,以安抚其心:"别担心,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会想办法查明真相,绝不会让你陷入险境。"他的关怀之言,分明指向她一人,而非顾家。

念薇眼眶泛起泪光,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傅郎,还望您能施以援手,助一助宇珩,他……他实在是清白无辜。"

傅其弦郑重点头,神情诚恳:"我明白你的担忧,念薇,你且放宽心,我定当全力以赴。"他抬手轻抚她的发丝,眼中满是怜惜,"只是,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念薇含泪点头:"世子放心,我会的。"

傅其弦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若圣意欲对顾氏一族有所举措,他心中明了,纵有万般无奈,亦无力回天。

0051 第五十二章 顾家出事

顾氏一门,源起于市井之寒微,历经百年风霜而屹立如山。掌握兵戈与文脉两大命门:左手提携重兵之器,右手握紧文翰之根。凭借坚甲利兵,顾氏曾织就一张权力之网,遍布朝堂;每当顾氏子孙一呼百应,便有如泰山压顶,使百官无不色变。而依托诗书传家,子孙自幼吟咏经史,文脉绵延,代出英才,科举场上屡摘桂冠,荣耀非凡。

然而,在这辉煌门楣之下,裂痕隐现那自诩“不党不群”之傲慢,犹如悬剑于顶,危机四伏。顾氏既蔑视萧门之权谋,亦对寒士之锐志嗤之以鼻。此等傲慢,犹如锦绣其外的鹤氅羹,虽华丽却难掩其中之虚空。

那是承平十六年三月初八,长安城西顾府朱墙外已支起九曲连环灯笼海。晨光未晞时,金丝楠木屏风后飘出沉水香屑簌簌坠地的声响,八十位白须耆老正襟危坐于百兽衔环殿,等待给顾老夫人献上九层寿桃塔。

琉璃穹顶下,南海冰镇花胶在描金珐琅盅里颤巍巍折射珠光,西域贡品葡萄酒顺着玛瑙杯脚蜿蜒出琥珀色的涟漪。梨园十三绝的霓裳羽衣刚舞至《霓裳惊鸿曲》,忽见四名健妇抬着沉香木辇踏过回廊,但见顾远山端着青玉扳指叩击鎏金杯沿,罗衫被春风鼓起似一尾骄矜的锦鲤:"听闻沈尚书昨夜还在中书省扶着那盏昏黄烛台批折子?"满座宾客的茶盏突然齐齐顿住,檐角铜铃被穿堂风吹得叮当作响。

醉眼惺忪的壮年男子猛地将酒盏摔在地上,玉碎声惊飞檐下的海东青:“彼等朝堂朽木,不过依傍祖荫,在粉壁上随意涂鸦耳!吾顾氏一门,英雄豪杰,盖世无双,他日或能颠覆皇室,君临天下,成为四海之主。”此语既出,满座皆惊,一时之间,场中哗然。

霎时间,此事就像一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以极快的速度穿透重重阻碍,直直地传到了昭玄帝的耳中。

昭玄帝向来对顾氏掌握的兵权抱有深深的忌惮,而今顾家竟在朗朗乾坤之下肆言无忌,无疑是对皇权威严的公然挑衅,其篡权叛逆之野心,已是暴露无遗。

烈日炙烤着金陵城的琉璃塔,顾家宅邸飞檐上的嘲风脊兽仿佛都在发出讥讽的嘶鸣。昭玄帝的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般沉闷。他的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烧,仿佛可淬炼成那令人胆寒的淬毒银针,只觉这世间一切都要在他的怒火下颤抖。就连御书房中青铜地漏滴落的水珠,也仿佛沾染了那股寒意,一滴滴坠下,像是奏响了一曲冰冷的乐章,宣告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直至那日,顾驰癫狂的尖叫仿佛一道锋利的利刃,无情地划破了这凝固已久的压抑空气。那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癫狂与绝望,让这看似平静的长安城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昭玄帝静静地伫立在宫中,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与顾驰儿时的点点滴滴。那些纯真美好的情谊,如同一束温暖的光,穿透了眼前的重重迷雾,在他的心底泛起了丝丝涟漪。最终,这份儿时的情谊还是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让他下定决心,再给顾家一次机会,期许着这个家族能有改过自新的可能。

昭玄帝的忍耐已至极限,而顾家却依旧沉浸在权势的幻想之中,不知大厦将倾。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家的骄纵之举愈发不可收拾。

承平二十七年仲春之末,顾宇珩娶妻苏氏,顾府尚留喜气,红绸未卸。一宴之上,顾远山之正室何氏忽然摔杯于桌,鎏金酒樽与青玉盏撞击,脆响声中,她扬眉高喝:"商门之女也配入我顾氏宗祠?"满座朱紫贵胄倏然噤声,唯有廊下铜铃被风惊得乱颤。

何氏广袖翻卷如云,指尖直指堂前新妇:"我顾家百年簪缨,纵要续弦,也该求娶琼华公主这般金枝玉叶!"此言既出,席间银箸坠地声此起彼伏。

帝摔九龙玉盏,怒极而笑:"好个顾家!倒替朕的掌上明珠做起媒来!" ? 阶下跪着的暗探额角渗血,龙涎香混着血腥在殿中翻涌。檐角蹲兽投下的阴影里,萧寒川抚摸着绣春刀鞘上的狴犴纹,唇角勾起冰冷笑意。

残烛在宣纸上洇开一滴血泪,帝王将未写完的诛诏折成纸船,任其漂向沉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

窗外梧桐叶落时,十二匹黑驹驮着染血的密匣奔向边关。

"明珠蒙尘,焉能不拭?"顾远山摩挲着袖中密报,烛火将年迈将军眉宇间的戾气映得狰狞。子时三刻,镇国公府的狼首旗突然无风自动,二十八盏长明灯齐齐转向皇陵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