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同?时娶妻入府,营造二人兄友弟恭的假象,破了之前不和的传言,让父亲母亲也能老怀安慰。
可他们的关系怎么?可能恢复如初?
不过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裴玄朗的去?向,雍王身死,朝野都在猜测太子到底要?不要?清算王府家眷与旧部,疑惑不解:“日?子倒没什么?,不过雍王伏诛不久,我?以为二郎他们应当避一避风头?的。”
有裴玄章在,她并不担心发生入错洞房的桥段,但雍王身死,头?颅示众之后还是?被好生安葬了,但是?雍王的妃妾悉数被迫殉葬,儿女也被贬为庶人,送至凤阳圈禁终身,陈王还稍好些,不过是?被送往封地圈禁,手中?无人,一家子被好吃好喝地养着,皇帝并无魏武帝的气量,决心为子孙掌权铺出一条平坦的路,拿住雍王与人往来的书?信后将那些附逆之人一并问罪。
如今这些试图亲近过雍王却还未被清算的人不是?四处奔走,试图请裴玄章稍说些情,就是?往东宫里悄悄送女儿。
不会再有旁人影响到太子的地位,他这些时日?只要?不叫风声传到皇帝耳中?,大可放心偷欢,太子本就是?喜爱美色的男子,谢怀珠隐约听徐女官贬低过某些人家,还没等到抄家,便先卖儿卖女。
裴玄章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十分清楚,他这人真真假假,极会撩拨人欲,会温和而真诚地告知入局的对方?许多残忍而颠覆认知的真相,教对方?在反复确认中?逐渐坚定,走向他所希望的方?向。
连雍王也为他抛下的饵而昏头?,更不要?说从未经历过皇室斗争的裴玄朗,他本就不适宜玩弄权术。
连他的倒戈也在预料之中?……只是?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即便外人会猜测裴玄章确实因为夺娶弟妇而构陷裴玄朗,如今也会疑心这不过是?兄弟联手做的苦肉计,连镇国公夫妇也这般心存侥幸地想。
可皇帝早已明悉内情,天子才?失去?儿子,她私心揣测,皇帝瞧别人家兄弟和睦总是?不顺眼的,不计较他有心谋逆已是?万幸,裴家何必巴巴赶到这时候同?时成婚。
裴玄章摇头?,平和地观察她的反应:“二郎与李家娘子虽与泰山他们一并上京,却拒绝了这门婚事,要?遁入空门,拜了明方?丈为师。”
谢怀珠几乎惊得?跳起来,不过身子拖迟了她的举动。
她自?然第一反应便是?裴玄章差人明里暗里示意过什么?,希望把她昔日?的恋人远远打发走,一刻也不要?出现在他们一家眼前才?是?,但话到嘴边她突然想起裴玄章的忌讳,老老实实收回自?己的惊讶,尽量语气平淡地反问道:“他不是?与李娘子已经定下婚约了么??”
裴玄章将谢怀珠面上的变化尽收眼底,他轻轻一叹,摇头?道:“李娘子对他不过是?少女一时冲动的情意,又愿意相助,然而圆了这段念想,大约也发觉不过如此。”
他少年时不曾为哪个女子生出汹涌的冲动,但也清楚李秋洛之所以爱慕裴玄朗,不过是?因为他与村中?人截然不同?的容貌,外加对他后天伤残的怜悯,好色原是?人性,女子似乎很容易生出对弱者的母性善良,这并不奇怪。
更何况,裴玄朗在她面前活脱脱是?一个痴情郎君,即便与谢怀珠并不相识,她也会起与之相争的心思,想要?夺取这份“纯真”的情意。
若毕生求之不得?也就算了,然而一旦她成为这人的未婚妻子,知晓那些不堪往事,才?会惊觉二人是?何等不配,二郎有念念不忘的女子,却又将韫娘亲手送到他的身边。
女子嫁人,总要?有些盼头?的,一个仕途无望、不能生育,对她又无情爱的男子,不值得?她死缠烂打,还不如换些实在好处,回家另嫁他人。
虽说略有些不快,裴玄章却也不屑于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谎,抬眸道:“至于二郎,他心底一直记挂着你,如今自?知无望,也不愿耽搁旁人青春。”
虽说镇国公如今还不算赞同?,但二郎本就不能传宗接代,又真心实意投靠过雍王,倘若坚持出家,父母应当也会同?意。
谢怀珠隐约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受到了讥讽,却又不太确定。
不过她和裴玄朗当时已有婚约,相恋本就理所应当。
“郎君怎么?这样实诚,不怕我?伤心怜悯,舍不得?他?”
裴玄章顿了顿:“他给父亲去?了一封信,剃度前还想见一见你。”
虽说镇国公夫妇还盼着谢怀珠能担起做长嫂的责任,劝一劝二郎迷途知返,但他自?然毫不迟疑地回绝,只是?在谢怀珠面前,他反而还要?装出对此宽容大度的态度。
他语气温和,似乎是?与她商量:“韫娘是?个讲义气的人,见一见也无妨,你最是?良善不过,如何会舍得?为一个外人抛夫弃子?”
谢怀珠虽然为裴玄朗这两年的跌宕起伏而惆怅,被裴玄章高高捧起,却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她窥出裴玄章平静面容下的一点烦躁不安,逗弄道:“恐怕不见得?,郎君该不会是?为了这事才?闲居在家,怕我?逃婚?”
裴玄章略有无奈:“是?当真担心你的身子,只有些许的不快。”
她早就知道,若真敢再度逃婚,他必定会将她捉回来,日?夜都锁在榻上惩戒。
除非是?他未来的夫人嫌弃二人于男女之事上平淡,想寻些过于激烈的乐子。
谢怀珠默了默,她不算是?十分狠心的人,知道裴玄朗要?遁入空门,也会生出一丝不舍。
当她受到借子之辱、失身给大伯的时候,她恨不得?他们兄弟立刻去?死,可她如今过得?十分舒适惬意,与他的兄长情浓,他的所作所为对她毫无威胁后,她反而更多会回忆起他曾经的质朴纯真,以及自?己对他青涩热烈的好感。
“既然郎君并不反对,那就见一见罢。”谢怀珠倚靠在裴玄章怀中?,略有些怅惘,“我?很久都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
第83章 第 83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谢儇与崔氏上京时已至九月, 谢怀珠在裴玄章的陪同下一起至短亭迎接。
也见到?了布衣粗服的裴玄朗与李秋洛。
谢儇对裴玄朗固然暗暗生?恨,但对如今这个?女婿也称不上多喜欢,然而?他一向悲贫悯弱, 这些日子瞧惯了裴玄朗心如槁木的颓废模样, 虽不与他交谈半句, 却也不多为难, 只是再见到?玉冠束发、风骨峭然的新?婿小心揽住女儿腰身?,谦和神色间不掩意气风发, 不免轻轻叹了一声?,果然权势富贵养人。
镇国公府的两房分别跟随不同的主子, 成王败寇也是意料中事,然而?眼见二人日后之路天差地别,作为外?人还是生?出些许感慨。
崔氏见女儿面色红润,意态宁和,哪怕是临产,也不见十分憔悴,双颊丰盈饱满, 责怪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出城?”
他们上路前就知晓裴玄章又升了官,极得太子青眼, 女儿又到?了快要生?产的时候, 并不指望他们夫妻能出城迎接。
谢怀珠却不大在乎:“它这几日反而?安静了呢,唐医师说我?多走动一些也好,阿爹阿娘到?京赴任, 元振说是一定要置办席面接风,我?闷在府中无事,便出来?透口气。”
她的目光越过父母, 看?向他们身?后站着的一对年轻男女,虽然二人平和淡泊,看?起来?很是登对,然而?一个?心如枯槁,一个?却释然潇洒,不似有什?么夫妻相。
谢怀珠看?向裴玄章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裴玄章纵然极为不满,还是含笑拍了拍妻子的肩,温存道:“前面有一处古迹,我?陪岳丈去走一走。”
谢怀珠稍松了一口气,外?人说他大度宽厚,那不过是裴玄章拥有得太多,不将那些人所重视珍爱的金银权势放在心上,更不屑于?与人计较那一点是非恩怨,然而?他也有喜爱的人与物,在这上面就是个?极小气的人。
然而?她看?了看?裴玄朗,两人相去咫尺,竟无从说起,目光交汇,只能瞧见彼此欲言又止的为难。
爱侣们可以为琐碎小事吵到?天翻地覆,可真到?了天翻地覆的时候,彼此连指责都没有了。
裴玄朗见她眉头轻蹙,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他从前以为自?己是个?极为愚笨的男子,事事不如兄长,能将他困住的一点小事却能被兄长云淡风轻地解决。
然而?今日拭明双目,再看?尘世时便通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