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起身站在你的身后,他的视线落在你身上,似乎在回味刚才这句话,突然低下头缓缓笑了。
你挽起的袖口渐渐滑落,眼看就要碰到洗碗的水流,陆沉走过来,从身后帮你重新挽好。明明没有产生任何肢体接触,你却像是被他圈在怀里,周身都氤氲着他身上淡淡的苦艾酒味。脸颊发烫,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能磕磕巴巴地说:“谢、谢谢。”
陆沉盯着你通红的耳垂,眼里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低下头在你耳边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款待。”
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你一个人消化着刚才的悸动。你摸着几乎要被他呼出气息灼伤的耳尖,认识到这个所谓的继子比你想象的更加危险。
陆沉回到房间后,很快进入了梦乡。他梦到了曾经发生的事,被家人强迫做事,十二岁被扔到荒山野岭,被逼着豁出性命战斗,一次次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成为旁人眼中优秀的强大的继承人。但是梦的最后有一个女孩,她轻松地说出了自己压抑在心的呼唤:不喜欢就不做,不要勉强。
翌日,陆沉醒了,明明一整夜困于梦境,但他却觉得神清气爽。
窗外,天光大亮。
2 章节编号:6900086
陆沉从楼上下来,看到了正在用餐的你,你又变回了外人眼中的样子,画着厚重的浓妆,身上穿的淡紫色复古连衣裙虽然端庄,但也有些老气。
他想起昨晚,你笑着说自己二十岁。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落寞,本该是最自由洒脱的年纪,却自愿为了父亲的公司牺牲自己的青春。他忽然很想问问你,你的父亲对你真的那么好吗,好到你甘愿裹上虚伪的壳子投身到陆家死寂的深渊?陆沉嗤笑,如果你父亲明知你做的一切却选择默许,那他本质上并不算一个好人。
但他并无立场质问你,他自己也不好,背负着众人的目光,在家族利益的泥沼里无法自拔。在家主的铁腕之下,年幼时的执着和反抗早已湮灭在心死的冷灰中,感知不到脉搏的跳动,在沉默中成为陆家对外最锋利的一把刀。
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暗忖:“陆沉,早上好。”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淡而平常,实际上你因为昨天半夜的事一晚上都没睡好。
好不容易入睡了,梦里又遇到陆沉,他从身后拥住你,在你耳边问:“为什么选择嫁给他呢?”
吓得你猛然坐起,心脏疯狂鼓动,你按住胸膛,仿佛要将它按回沉沉死水中。
只不过是个长得很帅的少年,你觉得自己太没出息,突然有些遗憾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就已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续弦,心动这件事已经不属于你的人生。
用了好几层遮瑕才掩盖住了乌青的眼圈,你下楼吃饭,却看到梦中人向你款款走来。一起用餐的气氛有点尴尬,陆沉恪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仿佛昨天和你平和交谈的人不是他。
看他这样你又变得不安分,不服气地想在他的平静湖面上撒下一把石子。“陆沉,你尝尝这个,好像是自制的,果味很浓,也不腻。”说着把果酱瓶推给他。
陆沉抬头看着你,盯得你有些不自在,目光不自觉地飘忽,像一只只会虚张声势的兔子。
“这里,”陆沉指指自己的嘴角示意,“蹭到了。”
你连忙用手摸了摸脸颊:“啊,是面包渣吗?”
陆沉看着你微启的红唇,看着你嘴角晶莹的亮红,察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微微俯身,伸手抹掉了你唇边沾着的果酱。
你眼看着白皙的指尖离你越来越近,他给你留足了拒绝的机会,但你只是呆愣地看着他,如同被美杜莎石化。他的手指有些凉,但是指腹很软,蹭过你的皮肤,像只掠水而飞的鸟。
原本在你脸上的果酱转移到了他的左手拇指上。
你的脸越来越红,像伊甸园内待人采摘的苹果。陆沉看看你,又看看自己的手指,他笑了。
是你不避开的,是你不逃的。
他将手靠近自己嘴边,舌尖舔舐而过,那抹亮晶晶的膏体被他裹挟入口。其间他一直看着你,仿佛这是继子和后母间再自然不过的事。
你脸红得快要爆炸,心脏狂跳,它恨不得蹦出胸膛依附在陆沉的裤脚。只能低头攥紧裙摆,不断提醒自己你们的身份关系。
陆沉看到你的反应,笑着眯了眯眼睛。
你或许不是伊甸园内的苹果,但他绝对是那条诱惑亚当夏娃吞食禁果的毒蛇。
“嗯,是很甜。”陆沉觉得你很有意思,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表情很丰富,好胜心强,但很容易害羞,所以他决定加码。
果然,你想到了他的弦外之音,慌乱得不像话,连刀叉都掉在了地上,陆沉先你一步捡起,放在了你的手边,你却无心用餐,留下一句“你慢慢吃”就慌忙回了房间。
3 章节编号:6900098
此后的一段时间,你和陆沉仍旧住在主宅。明明是假期,但他常常早出晚归,你的活动范围又非常有限,天天在房间里待得无聊。不过只要遇到陆沉,他都会有意无意地逗你,这种带着深层含义的撩拨仿佛对弈,很明显你并不是个成熟的棋手,每次都在陆沉的言语中败下阵来,红着脸一退再退。
若他平常对你,你又会觉得他冷淡,会主动找他想让他展露出一点真实。
这样的拉扯中,人心真是复杂。
这天,大部分人都出门了,你悄悄溜出房门准备活动活动,却在走廊转角处和一个人相撞,他手中的玻璃杯飞出去碰到墙壁,落到地上时已成碎片。
“不好意思。”你蹲下身去捡,那个人却站着没有动,目光冷冷地盯着你。
直到你的指尖被玻璃碴刺破,鲜血顿时流出滴落到地板上,他立刻向你迈出一步,一把攥住你的手,盯着被血覆盖的指尖。你受到惊吓,愣愣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他似乎是你那个挂名丈夫的兄弟。
你挣脱了他的手,满是戒备地看着他,他忽然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你。“擦擦吧,大嫂。”后两个字发音有些奇怪,带着令人不适的戏谑感。
你犹豫片刻,接过手帕按住伤口:“谢谢,洗干净之后还你。”
“不必。”他的视线始终落在你的手上,“直接还我就行。”
见他如此坚持,你便将沾着血红的手帕递还给他,他握在手里,神情莫测地对你发出邀请,“要不要带你参观一下?这宅子很多地方你都还没去过吧。”
你刚想婉拒,就被一道赶来的男声截住话头:“不必了,小叔。”
是陆沉,他回来了。
面前的人顿时僵住,缓慢地直起身子和陆沉面对面站着。有些日子没见,你发现陆沉似乎又长高了,可能是回来得急,显得风尘仆仆,你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有隐隐的血腥味。他挡在你的身前,高大的背影将你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挺拔的身姿和沉着的神情在这场对峙中颇有碾压的意味。
“呵。”他的小叔冷笑,“你和你小妈关系倒挺好。”
“我家的家事就不劳小叔费心了。”陆沉侧身看向你,“我们走。”
你跟着他离开,而你所谓的小叔子待在原地,几乎整张脸都埋进沾血的手帕里,如同鬣狗般深深地嗅闻,脸上是扭曲的贪婪表情。
跟随着陆沉的脚步,你从宅子的后门出来,望着远阔的天际线有种久违的感觉。胸中的鸟儿开始苏醒,梳理破败的羽毛,它明明关在樊笼中,却仍想为自由歌唱。你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忽然发现脚下的草地竟已透出浅薄的青绿,待走近了却隐匿在一片枯黄中,你觉得有趣,边快走几步边喊着陆沉来看。
陆沉注视着你摇曳的裙摆,这里也是他鲜少踏足的地方,花草虽然美丽但在陆家却格格不入,明明是利用它们的生机来掩饰自己的贫瘠,这份虚伪让陆沉不屑。尤其是到了冬日,它们纷纷进入休眠,只留光秃秃的枝桠,像一只只向天乞讨的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