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于是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上了队伍。芬里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科尔温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他们一路七弯八拐，来到了房间的中央，正中间的地板上有一个法阵，仔细一看和他们所使用的召唤法阵有些相像，科尔温对此比较了解，很自然地打了头阵，上前研究了一会那个法阵，半响面色却变得有些复杂。

芬里尔探出头，“是什么很难办的魔法吗？”

“不是，这只是一段残留的信息，只要触碰以后呈现出影像和内容，”科尔温站起身，“只不过这是金斯利的手笔。”

“这并不奇怪，虽然算得上是伊利亚人的圣地，但也是当年勇者队伍的必经之路，”娜塔莎杵了一下科尔温，“你快去看看信息里面说了什么。”

“凭啥是我啊，”科尔温嘀嘀咕咕地上前，但还是触碰了法阵，眼前的空间突然变换，几个人下意识后退，眼见着面前的空气也逐渐扭曲，最后归于平静，只是化作了一本书掉在地上。

娜塔莎大着胆子上前去捡，发现这只是一本普通的日记。

字迹看上去比较秀气，大概率是瓦尔达留下的笔记，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他们一行人的旅行历程，从懵懵懂懂地上路，到意识到自己的对手，还有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开头还算比较轻松，但随着他们的探索逐渐深入，可以看得出笔迹的主人记录的时候带着困惑与不安。

「我不理解、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们？为什么一路走到这里，我们却必须迎来这样的结局？！」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也不是我想追求的结果……上帝啊，这也是对我的永恒考验吗？」

在这之后到后面空了很多页，向来细心的日记主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来不及顺着上次记录的顺序写下，而是随便找了一页就继续笔迹凌乱地写了起来。

上面写着瓦尔达的推测，她认为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魔王，一切都是一场骗局。那不是一只怪物，也不是一个活人，而是某种虚无缥缈的能量体。这个世界的运转其实依赖于魔法能量的循环，按理来说，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就天生带着魔法能量，通过这些能量来与外界交互，在不断的交互中，能量也得到了交换，在死后又回归这片土地，直到下一次进入到循环当中。

但是有一种例外是无法进入到生命循环当中的，那就是某些无法撼动的执念和恶意。这种由人类主观情感而凭空产生的另一种物质，瓦尔达在日记中将其命名为“帕拉斯”，这些被彻底侵蚀污染的能量不能进入到循环中，久而久之就会凝聚起来，形成他们现在所看到的妖异，这些妖异的最终集合体，也就成为了所谓的“魔王”。

如果说这份世界运转的法则还尚能够理解，那么之后的内容就有些超出他们的意料了。

日记后面的字迹比之前更加潦草了，有些地方甚至辨认不清，但也勉强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由于所谓的魔王被他们击败以后，散逸的“帕拉斯”无法凝聚成型，但也无法进入到生命循环当中，所以……寄宿进了四位勇者的身体里。

在写下这篇日记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尚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尽管非常惶恐不安，但是研究了一段时日以后几个人还是决定暂时分开，前往世界各地去寻找答案。

再一次记录内容已经是几年后，他们的身体仍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除了伊利亚。他的小臂逐渐开始化成水晶，而且无法复原，几个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其他人都没有出现这样的症状。再次商讨也得不出结果之后，他们决定再各自去寻找答案，然而这就是日记最后的内容了，再也没有新的记录。

但其实，几位勇者的宿命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我们身体里的能力，也是这种能量吗？”娜塔莎摸向了自己的胸口，“也就是说，我们的能力被强化的同时，其实已经埋下了被寄宿的种子？”

“他说他知晓我将来的命运，”伊卡洛斯低声道，“金斯利走向偏执、加拉赫众叛亲离、瓦尔达失去人性、伊利亚逐渐石化……这也是我们的命运吗？”

“不一定，”科尔温看上去还算冷静，“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命运其实和他们的个人想法有一定关联？瓦尔达本身就是一个宗教信仰比较浓厚的人，所以才会走上虚假的成神之路。所以我想，体内的帕拉斯所发挥的作用，应该是放大心中的欲念。”

伊卡洛斯抬起头，“那为什么伊利亚会化作结晶？”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意外死亡的人吧，”娜塔莎推测道，“加拉赫是很早就被人杀害，金斯利也在自然死亡之前被你砸死了，瓦尔达更是早早地为了成神抛弃了躯壳，只有伊利亚选择抗争到底，默默地忍受了一辈子躯体结晶所带来的痛苦。”

伊卡洛斯下意识抿了抿唇。

“别那么灰心嘛！”芬里尔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既然你们说这个什么帕拉斯无法加入到生命循环，那也就证明，它和我们的身体还是有排斥反应的吧？既然能拿进来，自然也能拿出去，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方法而已。”

“你说得倒是简单，”科尔温冷哼一声，“这种物质无法被消灭，就算魔王重新打败了魔王，我们也不过是新的消耗品，如此循环往复，什么勇者小队，不过是找几个能当容器的倒霉蛋而已！”

“可是为什么这种物质无法被使用呢？”芬里尔继续天真道，“我们把这种能量净化了不就好了？”

“净化？怎么个净化法？”科尔温顿时气结，“要是真能净化，这玩意还会存在个几千几百年，我……呃，等等，净化……”

娜塔莎看向他，“你想到什么了？”

“我好像……在金斯利的法师塔看到过类似的理论！”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有一层楼专门探究了类似的技术，我还以为是他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呢！

“我们的连命锁应该也是一种帕拉斯的表现形式，到时候也跟着抽出来净化就是了，”科尔温补充道，“就是金斯利这家伙晚年尽在研究如何续命，这方面似乎没有精进，我需要回去再多做研究。”

娜塔莎松了口气，“好歹是找到突破方向了，就是这份力量刚拿到手就要还回去，多少有点遗憾呢。”

“只是力量而已，我多加训练也能有这种程度！”芬里尔嘴硬道，“不过像伊卡洛斯那种会不会比较麻烦啊？”

“这有什么，不就是失去他那离谱的自愈能力吗？”科尔温笑着拍了拍伊卡洛斯的肩膀，“走吧，我们可以返程了，还指望着你把我们带出雪山呢。”

伊卡洛斯没有动弹，科尔温顿时疑惑道，“怎么不走？”

娜塔莎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伊卡洛斯的胸口，“没记错的话……你是吸收了水晶才活过来的吧？”

如果没有当初那块伊利亚的核心的话，伊卡洛斯是必死无疑的。那块核心被填入了他心脏的位置，修复了他的肢体，也就是说，伊卡洛斯现在整个心脏都是由结晶构成，血液里也流淌着帕拉斯的能量，如果要将帕拉斯强行净化或者抽离……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几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伊卡洛斯从他们讨论开始就一直很安静，他大概是早就想到了，这才一直沉默不语。

芬里尔担忧道，“伊卡洛斯……”

“所以，无论怎么样……”伊卡洛斯抬起头，语气却格外地平静，“我一定会死，是吗？”

第九十二章 你可以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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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伊卡洛斯依然一言不发，他再次展开翅膀把所有人带离了雪山，芬里尔提出再次帮他缝衣服，他却无声地拒绝了。

芬里尔一路上想了很多话安慰他，叫他不要担心，事情不一定会发展成这样，伊卡洛斯却始终没有回话。他们回到了布莱克的隐藏据点，布莱克似乎有些好奇他们在圣山得知了什么，但因为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于是没有贸然打扰，而是贴心地给他们留好了房间。

伊卡洛斯一回到据点就开始闭门不出，其他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科尔温刚喝了口热水，丢下一句“我去找找有没有办法”便又出了门，娜塔莎叫都叫不住。

这家伙表面上跟伊卡洛斯最合不来，但他们心里其实都门清，伊卡洛斯要是真的死了，他肯定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一个。

芬里尔始终放心不下，但他不确定伊卡洛斯是想要独处消化的时间还是更深入的安慰。他嘴巴笨，说了一路也没能让伊卡洛斯好受，于是他借用了这里的厨房，并且不情不愿地把这份晚饭端给了娜塔莎。

“你能不能帮我拿到伊卡洛斯房间里去？”他似乎有些泄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可能你说话能有用些。”

不用他说，娜塔莎也觉得伊卡洛斯在房间里待的时间有点久了。她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当她敲响伊卡洛斯的房门时，却发现门被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