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随即她眨了下眼睛,从伊卡洛斯的窗台前飞走了。

伊卡洛斯本就没想着追出去,毕竟只要布莱克不想说,他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他重新回到床铺,因为她的造访,他成功地一夜无眠,顶着俩大黑眼圈下了楼,并且收获了科尔温的嘲笑。

“你昨晚是不是跑出去偷人了?”科尔温嬉笑道,“早说啊,来找我们不就行了,还是说我们已经满足不了你,以至于你要去找你的同族?”

他还好死不死地补充一句,“哦对了,这下没有生殖隔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迎接半年后的新生命了?”

伊卡洛斯刚抬起手,科尔温就离他三丈远,刚准备打人的伊卡洛斯无处发挥,只好悻悻地又把手放下了,“我昨天见到了布莱克公主。”

娜塔莎抬起头,“你还能和女人做?”

然后伊卡洛斯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娜塔莎没想到自己也能挨打,顿时毫无防备地“哎哟”一声。

芬里尔难得聪明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可是我们没有看见她呀!”

“她从窗台进来的。”

科尔温:“听上去像夜袭寡妇屯,哎哟!”

伊卡洛斯收回脚,随即陈述了一遍她所带来的信息,还出示了一下那张“邀请函”,“总之……我们大概得深入伊利亚王城了。”

“你这一生真是被弗莱德门一家耍得团团转啊,”科尔温揉了揉刚被踹过的腰,走过来看了看邀请函上的地点,“折翼酒馆……你确定不是在讽刺你吗?”

“我倒是希望在讽刺我,”伊卡洛斯扶了扶额,“她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

芬里尔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有翼人不会把折翼挂在嘴边的,也不会作为店家的招牌,毕竟那听上去实在是很奇怪,”伊卡洛斯解释道,“把有翼人的酒馆叫做折翼,就好像人类管一个酒馆叫断腿酒家一样,所以她算是给我指了个根本不存在的地点。”

“哇哦,”芬里尔评价道,“听上去好地狱。”

“而且折翼还有一点政治因素吧?”娜塔莎沉吟一声,“在有翼人文化里,只有犯下重罪才会被割下翅膀,因为这个刑罚具有很强的侮辱性,大多是用来惩办政治犯的,一个叫‘断腿叛徒’的酒馆,别说有没有市场,首先就会被巡逻的骑士捉拿归案吧。”

伊卡洛斯无奈道,“你倒是很清楚。”

芬里尔忍不住咂舌,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那……那你当初为什么被割下翅膀了啊?”

伊卡洛斯这次没有立即回话,他看了这张邀请函许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第七十一章 伊卡洛斯和他曾经的王子殿下

通过边境关卡的过程比伊卡洛斯想象得顺利,卫兵甚至没怎么仔细看他们的证件,这让伊卡洛斯皱了皱眉,他在任期间的管理可没有那么松懈。不过多亏了他们的偷懒,没有人对他的精灵伪装和那副前骑士长的样貌产生疑虑,这让娜塔莎有些遗憾,她还想搂着伊卡洛斯假装是占有欲强烈的妻子呢。

有翼人的交通工具并不多,毕竟在有翅膀挥一挥就能到达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必要乘坐蒸汽列车呢?伊利亚为数不多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速度缓慢的同时租金昂贵,娜塔莎和科尔温大手一挥,经过几天的辗转也没能到达王城。一路上伊卡洛斯观察到自己的家乡其实变化不大,王室内部的斗争并没有对民众产生什么影响,克拉克在位期间并没有做出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而是沿用旧例,只是这几年自然灾害严重,普通人的生活变得拮据了不少。

他们在一处餐馆暂时歇脚和寻找食物,伊卡洛斯咀嚼着干面包,上面涂抹了伊利亚风味的酱汁,味道有些粗犷,还有些久违。伊利亚因为地处北境,气候寒冷,食物一般热量较高,吃起来非常实在,又融合了周边王国的菜系,以软乎开胃的炖菜炖肉为主,主食往往是耐储存的干巴面包或者粗粮面食,有时候还会配以味道辛辣的腌菜腌肉,甜品则腻得发慌。

科尔温有些吃不惯,也就喜欢吃点甜品,他对这里的气候也很不适应,冻得说不出话。芬里尔倒是适应良好,他尤其爱吃大棒骨和羊肉汤,吃肉吃得大快朵颐。娜塔莎似乎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就是让她天天吃黑面包和大列巴她也没意见。伊卡洛斯尤其喜欢家乡的红菜汤,每天在餐馆都要吃,而且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爱吃这道菜,芬里尔感觉他都已经快被腌入味了。

伊卡洛斯啃完了面包开始矜持地喝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板和侍应生闲聊。他们在八卦某位大公家的女儿到了成婚的年纪却至今未嫁,一直嚷着要去当王国骑士。他们嘲笑她的天真和勇气,这让伊卡洛斯想到了他的妹妹。

她也曾是这样,几乎每天都在和他的母亲吵架,只因为她不甘愿只做一个嫁给贵族的淑女。一旦没有看着她,她就偷偷跑去训练场练剑,仗着自己十几岁已经发育的体格把同龄还未抽条的男孩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再被他母亲匆匆找到,提溜着后颈皮一个个给训练官道歉,以至于他后来与母亲的许多次见面,都是主要在听母亲数落伊莎到底有多么不听话。

而如今她也成为了一名骑士了,虽然、虽然她跟从的人伊卡洛斯并不看好。

在他愣神的功夫,那两人又开始讨论起王室八卦,议论着谁会是下一任的继承人。现任国王克拉克·弗莱德门在位期间十五年,这个年份对有翼人来说并不算长久,五六十岁的有翼人也不过是刚刚才一脚迈入中年的大门,但他的身体似乎因为当年布莱克给他下的那剂“猛药”而有些孱弱。更奇怪的是,十几年来他并没有迎娶一位皇后,膝下没有子嗣,甚至连情妇和私生子都未曾有所耳闻。

一般这种情况下,下任的继承人就会落到国王的兄弟姐妹或者子侄身上,很可惜布莱克公主名义上早就因为落败于他而被斩首,上任老国王更是独生子,要想找下任国王的人选的话,要么只能找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血亲、或者从外戚入手。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仿佛真能决策下一任的国王一般。

伊卡洛斯放下汤匙,“走吧。”

芬里尔看了看还剩不少的红菜汤,“不再喝两口吗?”

“不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娜塔莎饶有兴趣地杵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克拉克殿下至今未娶?他不会还对你念念不忘吧?”

“不会,”伊卡洛斯平淡地回答道,“他要是真记挂着我就不会把我流放了。”

“也是,我要是他,我就把你锁在深宫里做禁脔或者玩物,这样又能提供消遣,又能防止你跑出去泄密,”科尔温笑眯眯地吐出非常恐怖的话来,“还能让你开枝散叶,生一堆小崽子。”

他本来似乎还要继续畅想,伊卡洛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随即止住了话头。

“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的生命里容不下别人,包括他的枕边人,”伊卡洛斯叹了口气,“对他来说世界上没有亲情友情或者爱情,只有‘需要提防的人’和‘暂时不用提防的人’。”

“他到底怎么长成这样的?”芬里尔忍不住咂舌,“你们伊利亚的政治那么黑暗的吗?”

“倒也不是,至少以前不是,”伊卡洛斯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有些躲闪,“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信任任何人的,包括我。”

伊卡洛斯十几岁的时候还没有想好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只是在被他的母亲推着往前走,他就这样成为了整个伊利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骑士,因为没有选择想要效忠的对象,他暂时选择成为了一名王国骑士,为保护边疆与居民而战。那几年的经历让他积累了很多经验,当然也让还是少年的他伤痕累累。

虽然他的体能和技巧已经远远超过了考核的标准,但是少年心性和远超他处理能力的人情世故让他吃足了苦头。他的父亲早已去世,母亲没有实权,他除了一个“国家英雄的儿子”的头衔以外什么都没有,他在预备骑士团的时候身边还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彼此之间也都是很好的朋友,来到边境以后却发现队伍里都是比他高大太多、富有经验的成年有翼人。他们有些粗俗,对他引以为豪的剑技与天真嗤之以鼻。

夜晚的时候他坐在寒冷的营帐外守夜,沉默地包扎着自己的伤口,伊利亚的风雪让他冷得差点感觉不到疼意,他往柴火里又添了一把火,有些羡慕地望向营帐。他其实知道今天不该是自己守夜,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也没有用,而他甚至不能向母亲诉苦,因为母亲会叫他趁此机会多多锻炼。

可是守夜除了能锻炼他的耐寒能力还能做什么呢?他还太年轻,甚至保暖的绒毛都比别人要少一些。他又哈了口气,刚刚滴落在地面上的血已经凝固,军医似乎已经睡了,那个好心的女人总是会关照他,他不忍心大晚上又把她吵醒,只好又稍稍靠近火堆,困意笼罩着他,或许他可以趁机站着眯一会,明天还要行军,不睡的话他会赶不上大部队的。

然后他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即立即警惕地站了起来,却看见一个衣着矜贵的男人,他原本想偷偷溜走,只是没想到外面还有个人在冰天雪地里站着,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

但是既然都被发现了,他就干脆走了过来,“今晚只有你一个人守夜吗?”

伊卡洛斯虽然随母亲参加过社交活动,但是他当初离得很远,对这些贵族的脸蛋没什么印象,加上加冕仪式上他根本没敢抬头,成为骑士以后又被马上排到边疆戍守,根本没机会认识什么达官贵人。但他还是给对方敬了礼,轻声回答,“是的,先生。”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被冻得声音都有些发僵破音,本该铿锵有力的回答都有些绵软,他有些窘迫,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人。

对方于是发出善意的笑声,“伊利亚什么时候那么缺人了,都开始招收童子军了。”

伊卡洛斯立即为自己辩驳,“我已经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