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很疼吧。
他的视线落在伊卡洛斯的胸口,盯着那些伤痕出神。他身上的伤也太多了,除却这个巨大而恐怖的贯穿伤,还有不少刀伤与鞭痕。芬里尔虽然身上也坑坑洼洼,但是至少没有伊卡洛斯那么恐怖。他的手无意识地在皮肤上画着圈,描摹这些伤痕的轮廓,看着看着却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脸红了,赶紧把伊卡洛斯的衣服系到最上面,然后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芬里尔!你还是不是人!竟然想着对病人下手!太无耻了!
芬里尔在原地无能狂怒一阵,冷静下来以后又坐回床边。他倒是有点想去看看娜塔莎和科尔温在搞什么,但是又放不下心来让伊卡洛斯独处,每天待在旅馆里想东想西,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
他强迫自己的视线上移,最后落回伊卡洛斯的脸。他如今脸色红润,随着呼吸而胸膛微微起伏,一点也不像一个差点死了的家伙。经过芬里尔这几天的悉心照顾,他甚至比平时还要干净整洁,再加上那张安详睡着的脸,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一瞬。
芬里尔于是紧紧盯着伊卡洛斯的嘴唇。他还记得这张嘴唇的触感,很多时候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他似乎并不太会照顾自己,但是情动的时候嘴唇却是软软的,和伊卡洛斯的性格与说出的话并不相符。
他被吸引着低下头,在伊卡洛斯的嘴唇上落下一吻,随即自己也忍不住为这份幼稚的举动发笑。他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好像什么童话故事一样,亲吻就能让昏睡的美人苏醒。
但是很可惜,芬里尔不是王子,伊卡洛斯也不是公主,世界上也没有童话。
伊卡洛斯持续挂机中
第六十六章 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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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去半个多月,伊卡洛斯仍然没有反应,芬里尔于是开始做一些周边的委托。他晚上的时候照例照顾伊卡洛斯,白天出门的时候则会把房屋反锁,再加上科尔温给他的魔法锁,没有特定钥匙的人根本进不了门,以此确保伊卡洛斯的安全。
他发现近期圣克尔特的周边多了很多妖异伤人的事件,他把这个现象告诉娜塔莎,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最后说,之前没有妖异大概是因为瓦尔达的庇护,而如今瓦尔达失去形体,没有神力笼罩在这里,自然也就会被持续侵蚀。
说到屏障,自从瓦尔达从神像里消失之后,许多原本被蛊惑得不深的教众便恢复了理智,娜塔莎也不强留,光曜会又恢复了以前不算太大的规模。而那些因为被抽取了生命活力而满脑子只想着光曜女神的家伙,娜塔莎当然物尽其用,利用他们的信仰将其发展成得力的干将。娜塔莎并不是一个多有良知的家伙,既然没有了瓦尔达,那这个教会正好也成为了她发展自己势力的根据地。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成功地坐稳了教母的位置,并打算继续将光曜会发展壮大下去。
芬里尔对此并不是很关心,他只想快一点找到让伊卡洛斯恢复的方法,只是连科尔温都一筹莫展,伊卡洛斯身上没有任何的不妥,也检查不出什么魔法痕迹,一切都只能交给时间。但芬里尔还是担心这家伙再也醒不过来,他也不知道离开了伊卡洛斯这段旅行还该怎么继续,如果连命锁解开,没有亲人的伊卡洛斯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刚刚结束了讨伐,手里捧着刚买的苹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旅舍走,没注意和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苹果顿时散落一地。
芬里尔被打断了思绪,立即不满道,“你没长眼睛吗?”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名女性有翼人,她有些意外,随即帮他捡起了掉落的苹果,有些歉意地看向他,“抱歉。”
芬里尔愣住了。她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人类的三十岁,芬里尔其实不是很会看有翼人的年龄,就像他至今不知道伊卡洛斯已经四十来岁了),面容成熟而姣好,但是吸引了他目光的不是女人漂亮的脸,而是她背后那双美丽的墨绿色翅膀。她的羽毛顺滑而丰满,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看得芬里尔有些入迷。
他忍不住想,如果伊卡洛斯有翅膀的话,应该也能有那么漂亮的羽毛。
他愣了好一会才接过苹果,顿时为自己刚才的粗鲁感到有些羞愧,“没、没关系。”
女人朝他笑了笑,突然踮起脚尖够了一下他的肩膀,拿下来一根蓝黑色的羽毛,“你身上沾到东西了。”
那根羽毛是伊卡洛斯的,他出来接讨伐任务之前刚给伊卡洛斯喂了药,估计就是那时候粘上的。他匆匆点头道谢,随即飞一般地跑了,没有注意到女人看着羽毛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跑回了旅舍,看到伊卡洛斯还好端端躺在床上时松了口气。转身把苹果放下,嘴里又嘀嘀咕咕,“有一说一,我还是蛮好奇你有翅膀的样子的。”
他把半生不熟的几个苹果放在窗台,希望它们可以熟得快一些,“科尔温之前老说你是乌鸦……你的翅膀是黑色的吗?”
伊卡洛斯当然不会回应他,芬里尔便低下头,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只是还没来得及发表一些多愁善感的言论,突然感觉到楼层震动了一下,害得他差点摔到伊卡洛斯身上。他匆忙把自己撑起来,却感觉楼层的晃动得更加离谱,窗台的苹果掉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他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又有一股不详的力量汇聚在半空中,逐渐凝聚成形。
地面逐渐被顶起开裂,芬里尔生怕整栋楼都塌了,赶紧抱着伊卡洛斯跑到了室外开阔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居民,甚至旅舍的老板也在那里,他于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看上去也很意外,“我不清楚,好像突然从地底下出现了什么怪物……啊!你看那边好像打起来了!”
芬里尔闻声望去,看见从地底汇聚的能量一起聚集到了光曜会的位置,随即地壳震动几番,形成一尊巨大的石质人像。人像看不出具体的形象,只能看出大概是个“女人”,她微微抬手,一把弓箭便形成在她手中,随即搭弓射箭,从箭尖射出紫色的箭矢。而她攻击的目标正是娜塔莎和科尔温。
娜塔莎正在楼顶之间来回跳跃躲避,企图使用抓钩跳到她的身上。她还尝试近距离地施展魔法,但是娜塔莎擅长的从来就不是攻击类的法术,而是和控制有关的技能,这些技能和枪支打在石像的身上,几乎毫无作用。而科尔温就看上去狼狈得多,这个脆弱的法师虽然能给她造成一些实质性的伤害,然而在躲避攻击方面实在是不太灵活。
芬里尔看得格外着急,他于是把伊卡洛斯往信任的老板身上一推,“麻烦您照顾一下我生病的朋友!”
老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芬里尔就急着窜过去帮忙。吸收了水晶又经历了娜塔莎的药剂毒打以后,他已经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兽化程度,并且能够保持理智了。他在掌间凝聚力量,全力挥出一拳,却也只是让石像表面产生了一条无足轻重的裂缝,还差点被她一巴掌扇飞。芬里尔于是一个空翻返回到娜塔莎的旁边追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和科尔温企图请神上身,顺势解决掉瓦尔达,”娜塔莎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但是在过程当中出了点意外……她吸收了地下所有的水晶,抽调了周围所有的妖异进行融合,然后练就了实体。”
芬里尔大脑宕机了一会,“所以她现在到底是神还是妖异?”
“我不知道,”娜塔莎神色复杂,握紧了手里的枪支,“只能说她已经根本不是瓦尔达了。”
而且娜塔莎已经意识到了,如果说勇者当年封印了魔王,照理来说应该是和这股不详的力量水火不容的存在,可是为什么瓦尔达却能借助妖异的力量降临于世?明明妖异是和魔王紧密相连的才对,为什么到头来每个勇者都离不开水晶和妖异?
金斯利疯魔地追求着长生,甚至把汇聚着妖异能量的法杖化作了法师塔将自己置于其中;加拉赫在封印魔王之后颠沛流离,被自己的部族所抛弃,他的后代却能依靠水晶强化肉体;瓦尔达那过于强大的意念让她成为了所谓的神明,可眼下看来她的成神之路也并不是那么纯粹,其中妖异的力量是不是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们要杀的,究竟是魔王,还是“勇者”?
娜塔莎不敢细想。
“天杀的,到底怎么才能把这娘们给杀了?”科尔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攻击不起作用!”
娜塔莎深吸一口气,“想要弑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神?她哪里是神?”科尔温重新摆好架势,恶狠狠道,“哪有神明会亲自降临于世,又哪有神明会真的关心人类?我看她就是杀魔王的时候被反噬了,明明就已经成了一个大妖异,还老觉得自己是人!”
科尔温一语惊醒梦中人,芬里尔本来一头雾水,听完以后恍然大悟,“所以其实我们把她当妖异干掉就完事了!”
“对付妖异,要么让她伤得足够重,这样就无法自行疗愈,达成击杀的目的,”芬里尔算是杀妖异的专家,说到这个顿时来了劲,“要么就是找到她的核心,然后重点击破!”
“核心……”
娜塔莎深吸一口气,企图专心使出她擅长的探查魔法,可是瓦尔达不断的攻击扰乱了她的节奏,她只能感觉到核心大概在咽喉的位置。可是石像是如此巨大,他们根本够不着,魔法攻击的强度也不够。而随着战斗的进行,城镇不断地被破坏,虽然他们有意往郊外引导,但是仍然摧毁了相当多的建筑。
圣克尔特似乎派遣了护卫队加入了战斗,但同样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他们三个都格外狼狈,别提这些普通的士兵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伤亡惨重。倒不是他们有良心到还能关心他人的死活,只是他们都清楚,瓦尔达是冲着他们来的,只要他们不死,瓦尔达就绝不会停下。
建筑的损坏程度越来越大,旅舍的老板顾不上心疼自己的店,疏散着房客往安全的地方跑,只是她自己躲闪不及,她还艰难地架着伊卡洛斯,眼见着一块碎石就要砸下来,突然有一枚盾牌帮她挡住了飞石。
她连忙道谢,对面是个年轻的女性有翼人,身着轻甲,手持剑盾,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墨绿色翅膀格外漂亮,她明显看上去更成熟些,轻轻弯下身安抚,“没事吧?”
老板连忙道谢,女人便顺势把地上的伊卡洛斯捞了起来,“把他交给我们吧,我们会保证病人的安全,您就先去逃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