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样简单的念头,半空的剑光猛然爆发出凶狠至极的气势,漆黑的身影伴着烈风直落而下,将禁光法胎死死钉入水中。

一瞬间的死寂后大浪惊起,向着四面排挞,不断撞在山岩上,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

齐云天注视着那一点被打入水下的青光,神色有一瞬间的惘然。

――“世间没有不能相容之水,我们是同类,接纳我,你也一样能得到我的力量。”

同类啊……

第561章

“在想什么?”

张衍自水中收剑,剑光在他指尖如霜雪般化去,起身时正见齐云天怔怔地望着被关入养水之地的禁光出神。

齐云天回过神来,略笑了笑,与他随口闲话:“这禁光法胎需在水中养够三载,日日都得补入生机,助其成长。除此之外,还需顺应天时水势添补外材相佐,桩桩件件更是繁琐,一步若差,前功尽弃倒还无妨,只怕这禁光将成未成之时暴起伤人,才是教人头疼。”

张衍沉吟片刻――这诸天纵合神水禁光他曾于渡真殿的典籍之中查阅过一二记载,此术虽为历代玄水真宫继传之人方可施为,但数千载间,真正祭炼过完整禁光的,也唯有二代掌门一人而已。相传二代掌门为镇守山门,曾携师弟元中子,也就是而后的三代掌门共同钻研此术,耗时弥久,方得一缕。虽则一缕,但真要斗战起来,这禁光之威,却不输于一名洞天真人。

更何况方才与这法胎初次较量,便已觉其放肆,若是再养炼个三年五载,倒不知要桀骜成什么样子。

“既要补入生机,先由我来便是。”张衍稍后便有决断,“你先前祭炼法胎,损耗巨大,还需多加调息。”

齐云天半跪下身,一手按在水面上,感觉着水下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只怕此事没那么容易……稍后我入得水中将它稳住,你再动手。”

他忽地抬头,深深看了张衍一眼,意有所指:“该怎么做,你已是知晓的。”

张衍并不马上答话,只沉默地与他对视半晌,这才微微点头:“你要小心。”

齐云天还以他安然一笑,随即指尖于水面点出一片漩涡,毫不犹豫沉入其中。江河随之恢复了流淌,卷起滔滔大浪。

光线消失于头顶,看似明澄的水下,其实幽暗如渊。齐云天阖上眼下落,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水势,宽大的青衣载浮载沉。

一种极为锐利的感觉在接近,充斥着敌意与忌惮。

齐云天睁眼,注视着悬于前方的那一点青光,坦然地伸出手去。

青光轻巧地从他指缝间溜走,神完气足地绕着他四下徘徊。那感觉并不是有意要亲近,更像是磨牙吮血,审度着猎物。这充斥着斗战之念的禁光法胎,无有一刻停止对于杀伐的渴求。

“你来了。”渺茫的神意在水中荡漾开来,有种教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齐云天任凭这股神意将自己包围,神色分毫未改。

“我说过,你赢不了我的。”水中的神意来得趾高气昂,“我生于你的杀伐好胜之念,你的心意弥坚,则我愈强。可是你战胜了所有敌人,又拿什么来战胜你自己呢?更何况,我们是同类。”

“是么?”齐云天微微一哂,虽不开口,但心念已在水中传出。

“你是水,我也是水,我们都是一样的。”青光凑近他的跟前,越发明亮逼人,“吞纳,或者被吞纳,总之无所不容。”

齐云天淡淡一笑,显然并没有与它对话的意愿。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说服这个顽劣的禁光法胎,还未彻底祭炼完全的半成品再如何迫不及待,也只是残缺的死物。它想挑战自己,并非出于意识,而是曾经被赋予的杀意。

这片水域全然由他主宰,而禁光法胎却违背了他留在水中的规则,不受丝毫影响,像是某种诡谲的幼兽。

“我不喜欢掌控不了的东西,有时候斩草除根也无所谓。你虽通人言,知晓人念,却不懂人心,更不识人性。”齐云天放出的念头轻描淡写,青衣大袖在水中娓娓荡开,“区区死物,岂敢如此狂妄?”

青光在那一瞬间猛然暴涨一亮,像是狂怒,又像是嘲笑,只一瞬间,就冲撞向青衣修士的眉心,消失无踪。

张衍立于高崖上,专注地凝望着下方的江河,若有所思。

其实与那禁光法胎对上时他便隐隐有些疑惑,按那祭炼之法所载,这禁光法胎遇强则强,与他当年在少清派祭炼清鸿玄剑颇有触类旁通之处。齐云天的法力神通自然了得,他从不怀疑,但那法胎之中所蕴藉的力量,却浑厚磅礴得超乎寻常。

剑光将其洞穿的一瞬间,他感觉到的分明是亘古未有的绝顶威严。

那不是齐云天的力量,又或者说,不完全是。或许正因如此,这禁光法胎才会这般暴虐难驯,不肯轻易听命于人。

多年以前,那个人双目受损,入得灵穴闭关七载后,出关之际不仅一双眼睛恢复如初,修为也一举入得象相二重境。他曾询问过此事,得到的却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道暴烈的水柱忽然自江河中冲天而起,古奥无俦的威压震荡一切,动摇四方。张衍撑开法相,稳住这片养水之地,便只见大浪两侧排挞,让出一条路来,有人踏水而出,青衣凛然。

张衍目光忽然一冷,清鸿玄剑铮然而出。

“齐云天”立于水上,静静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黑色身影,唇角笑意渐深。

张衍只需要看上一眼便已明了,眼前这个人眸色隐隐泛青,透着凶煞,虽与齐云天一般面貌,却是两种气势。

“不必白费口舌,我知道你不是他,”张衍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还未出口的话语,“这般装神弄鬼,可是还要与我做过一场?”

“齐云天”神色冷肃而傲慢,虽未开口,却有低沉的声音在两山之间回响:“不通水法之辈,何以御使于我?”

“看来方才我以化剑压你,你是不服了。”张衍大袖一振,身后剑光纵横。他本就是极英伟的男子,此刻法相峥嵘,剑阵铺展,更见意气风发。

对面的禁光法胎没有回答,它本来应该是水中登峰造极的力量,可是面前的对手带着更加凶悍的威仪在与它分庭抗礼。

张衍冷眼看着它,眉头一挑:“看来大师兄说得没错,之前对你还是太客气了。”

第562章

四野渐渐昏暗了下来,山岩峭壁如同兀立的黑影,唯独一道江河波光粼粼,好似盛满光华。

禁光法胎率先出手――它并未有任何动作与手势,三道巨大的水柱却已经如飓风般盘旋升起,携卷着庞大的威压向着张衍迫近。

到底只是不够聪慧的死物,只知以蛮力相逼。张衍哂笑一声,撑开毫不输阵的法相迎上,索性同样以大法力与之相对。这禁光法胎再如何嚣张放肆,也终有疲软力竭之时,远不能及他至法成就,得气于天地,根本无所谓元气损耗。

玄气盈盛如巍巍山岳,正面与那通天水柱撞上,双方僵持不过一瞬,那水柱便已隐有不稳之势。

张衍根本不需与之比拼气机的运转与调度,正如齐云天先前曾告予他知晓的那般,这禁光法胎威力极盛,却只知横冲直撞,不动机巧变幻,拖得越久,则其破绽越多。但眼下这禁光法胎竟当真借了齐云天之身与他为敌,他便懒得再与此物过多周旋。

“暴虎冯河之物,不过如此。”张衍心念一动,神光一气剑阵便已将那禁光法胎连同着那三道水柱牢牢包围,剑光交织纵横,不断分化那无边水势之中的本元精气,使之再难连成绵绵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