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师兄辛苦,”洛清羽端正一礼,“霍师兄那边也已会过了那风海洋,待得到了极天之上,只怕还有苦战。”
钟穆清客气一笑,本想趁着眼下霍轩不在,借口离开片刻拟信,而洛清羽已是笑道:“钟师兄还是先调息一番,稍后霍师兄回来我们也需商议一番之后的打算。”
钟穆清正要说些什么借口脱身,却忽闻远处一声轰然雷动。二人齐齐转头,只见一道符诏正往瑶阴派落去。与此同时,几道玄光自承源峡外飞扑而来,直向着符诏杀去,而玉霄派峰头上竟也有一道遁光飞出,志在此符。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这等法会?”钟穆清眼见那玄光中颇有几分妖异之气,只道是魔宗的腌?H手段,“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三教九流之辈。”
洛清羽凝神一观,却微微摇头:“仿佛不像。”
此时霍轩亦是从冥泉宗那边归来,远观此景,面色一沉:“那武寰辰与祁娘子方才本已败北逃去,如今卷土重来,仿佛还有旁人助力。”
“霍师兄,来人只怕不是等闲之辈,兼之又有玉霄派弟子虎视眈眈,张师弟未必能应付自如。还是由小弟前去……”洛清羽眼中有几分忧色,上前一步主动请缨。
钟穆清在一旁笑道:“洛师弟与张师弟在门中仿佛并无什么交情,如今却倒是关切得紧。”
洛清羽被那话语中的机锋所迫,顿了顿,随即还以一笑:“钟师兄哪里话,张师弟与我等同为门中十大弟子,自然不是外人。”
“洛师弟此言差矣。”这次开口的却是霍轩,他注目于远处,口吻平静,“张师弟与我们固然是同出一门,但如今斗剑法会,他既是以瑶阴派之名前来,便与溟沧派没有关系。何况我等此时出手,等同与玉霄交恶,实非上策。”
钟穆清于心中一笑,面上只道:“霍师兄所言甚是。”
霍轩既已开口,洛清羽也不好多言,只得暂且按捺下那份忧虑。
――那枚青玉鱼莲坠仍躺在他的袖中。五年前浣月江宴后,他本欲将此物归还玄水真宫,不曾想却又被退了回来。那时起他便隐隐猜到了齐云天的用意,如今得见张衍以瑶阴派之名前来参加法会,就知自己所想不错,此乃大师兄的未雨绸缪。
他思量着大师兄对张师弟委实关切得紧,可见张衍乃是师徒一脉想要着力栽培的人才。但再一思量,忽又觉得也不尽然。
仿佛,那感觉仿佛更像是大师兄对那张衍……
洛清羽被自己这个念头骇了一跳,赶紧将那些不得当的思绪打发了去。需知齐云天是何等身份,岂能被这些莫须有的事情玷污了声名?换做旁的弟子,此事不过取笑一番,可换做三代辈大师兄,未来的一派执掌,这便……
他还未彻底理清头绪,数道惊雷砸落在瑶阴派峰头,惊天动地响彻整个承源峡。
“好一个紫霄神雷。”
瑶阴派的峰头上空已是雷云滚滚,四野昏黑一片,唯有雪亮的电光交杂其中,尽是轰鸣之声。
张衍立于山巅,一身黑衣在风中招展,张扬而傲岸。他抬起头,与那半空中识破此招的那个年轻人对视,彼此各无退让之意。那个年轻人紫袍金冠,眉目硬挺却又带了些邪气,若非脚踩阴云,周身有黑气如蛇盘绕,几乎要教人以为是凡俗间的公子王孙。张衍曾与这罗氏蟒妖交过一次手,只是那时此人的修为断无法与今日相提并论。
之前齐云天与他说过,十六派斗剑,那名晏真人必要遣门下弟子前来插上一脚,眼下看来,来得便是此人了。
罗沧海望着那漫天电闪雷鸣,不过一笑:“可惜就算你与你那大师兄的紫霄神雷加起来,也是敌不过恩师的。”
张衍眼皮也不曾抬一下,挥袖间长天剑入手,霎时间风雨之意催得雷声愈发暴烈:“待解决了你,他日若有幸,我倒也确实想会一会那位晏真人。”
第218章
罗沧海听得他竟敢如此嚣张地提及自家恩师,目光陡然一冷,咬牙道:“上次你在四象斩神阵伤我恩师,他老人家这笔账,我今日便要先找你讨回来。”他低喝一声,翻手拍出一枚光泽流转的银梭。
那神梭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甫一离手,便化作一尾鳞爪飞扬的青龙,长吟一声,向着张衍直直杀去。
张衍动也不动,心念一转,祭出乾坤叶――此物乃是他在中柱洲时请贞罗盟几位炼器大能耗却数年所炼,无论杀伐守御皆是得心应手。他冷眼看着那青龙狰狞嘶吼而来,提剑的手腕一翻,霎时间剑丸与法剑的剑气同时铺开,向着罗沧海杀去。
“只怕你还没那个本事。”张衍长剑一指,高天积蓄多时的雷霆像是得了号令,眨眼间千万列缺霹雳轰然砸下,震得整个承源峡山头摇晃,江水生烟。
罗沧海跟随晏长生多年,自然知晓这门神通的厉害,虽口中轻蔑,但也不敢托大。就在张衍放出法力降下雷霆的瞬间,他便要一个诸天小挪移遁法闪避开来。谁知四方天地忽然生出围困之势,竟是跟随张衍而行的那尾龙鲤前来助阵。他低低啐了一句,大袖一挥,索性将余下的四象天梭齐齐祭出。
张衍微微眯起眼,他虽未如何透彻地修习梭法,却也一度听齐云天讲述过这“四象天梭”。上一次在中柱洲会城之上与这罗沧海对上时,此人的梭法尚未纯熟,而如今这四象天梭竟已是能化出四方神兽之灵,当是大成。
可见是有备而来。
他心中冷笑一声,当机立断,雷霆震落,先将跟随罗沧海一并而来的蛇鼠之辈劈得个灰飞烟灭。
“哟呵,好大的火气。”罗沧海眼见祁娘子与成道人都葬送在紫霄神雷下,而自己这边仅剩一个不顶什么大用的武寰辰,倒并不如何慌张,只暗恨玉霄派的人竟然插手,夺去了这瑶阴的符诏。但此时倒也不是再惦记符诏的时候,既然已是被围困此方,那索性便与张衍战个痛快。
他抬手捏诀,法力催动四象天梭在四面交织出一片光阵,四灵齐御,一面抵御那汹涌的雷霆之势,一面迎上张衍的剑光。那梭法亦是极为霸道,相互碰撞间竟能搅碎那些锋利无匹的剑意,最后只余一道最蛮横的剑光无从下手。
张衍手中那柄法剑隐没在雪亮的光芒中,一时间教人看不分明究竟是何来历,只知有呼风唤雨之能,以投机取巧之法,只怕难以攻克,唯有正面对上。
然而有一股轻缓的力道忽然附上他的手腕,像是有人提醒似的握了握他的手。
罗沧海低头一看,竟是临行前吕钧阳赠他的那枚法符自他胸前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必要时引燃此物,可保你脱身。”
“哎,大师兄,你若肯将那‘九窍玉枢针’借给小弟,小弟拼了这条性命怎么也能替恩师除了这大敌。”他笑叹一声,握紧那枚法符,在唇边飞快地一碰。
大师兄,恕我不能从命。
恩师一早便有言,说张衍此人,将是他此生一劫。既如此,怎能放着这个劫数不理?
他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梭上,索性卸去一身防备,趁着张衍紫霄神雷的声势就要过去,直杀向那道庇护张衍的宝光。罗沧海自知张衍丹成一品,论法力洪厚,自己定然不及,但他毕竟是罗氏蟒部出身,妖形化人,自有一份独到的手段。他在来时便已有计较,若当真天时不佑,无法取得瑶阴符诏,那便无论如何也要重创那张衍,断不可教此人成事。
张衍提剑迎上,似那些四灵玄光如无物,半条成江的江水都被长天剑带起,宛如飞瀑逆流入天。那四象天梭之法将一天雷霆阻隔在外,亦克制着他的剑丸,但他的手段,又岂是罗沧海防备得尽的?
“罗沧海,纳命来!”
眼见四枚神梭并到一处,就要触及那庇护张衍的乾坤叶,身后忽然一声怒喝惊动了罗沧海。他还未回头便已知是武寰辰那厮竟在此时反水,心中暗骂一声,却依旧不曾回守,只打算硬抗下此击。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张衍微微眯起眼,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近乎狠厉的决绝。这个人确实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的。长天剑感他此刻心意,那一抹苍青色大亮,激起四面八方的水浪。
罗沧海知晓背后即将挨下一记重击,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唯有掌中一热,竟是那法符自己烧了起来,强行拖着他飞离了被龙鲤围困的一方天地,堪堪避开张衍的剑光与那武寰辰的偷袭。
他猛地愣住,下意识转头,身后空无一人,唯有一线天光破晓,将云层照得素白如仙人衣袖。
他用力一抹唇边鲜血,几乎是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