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留在原地,迟迟不肯迈步,但是时间却一直不停地向前走,没有快一秒,也没有慢一分,按照万物的自然规律运行。
平静如常的一天,刘晨曦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接到老家王婆婆打来的电话,听完内容后,痴痴地挂断电话。
先是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软,狠狠摔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手掌和膝盖都破了皮,露出里面红红的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殷红色的液体渗进混凝土的缝隙里。
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刘晨曦什么也没带,买了最近一趟到西市的高铁,等上车后,才想起来向导员请假。
他忘记自己一路上是怎么回来的,大脑选择性3D删除掉了这段记忆,因为坐在车上的每分每秒都过于煎熬。
等到西市的中心医院,亲眼看见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白杨时,刘晨曦才仿佛从梦中惊醒,眼神清明了过来。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原本是站着的,为了强忍住噬心的悲痛,佝偻起单薄的身体,随即下一秒,崩溃地跪在冰凉的瓷砖上,膝盖处的白色纱布沁出了血色。
刘晨曦一只手死死攥住病床上的被单,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怕吵醒病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作者有话说】:好难过,刘晨曦的妈妈真好啊,竟然有点舍不得,温柔爱崽男妈妈。
不等晚上八点发了,早晨八点发一章~
第五十六章 星辰
病床上陷入深度昏迷的人,终究还是没有醒过来。
在耗干身体最后一口精气后,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曲线变成一条笔直的线,刺耳的报警提示响彻病房,下一秒,医生和护士如鱼灌涌进了病房。
碍事的刘晨曦被推到最外面,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
下午四点零六分,白杨被医生宣布了脑死亡。
他看着妈妈毫无血色的脸盖上了一块惨白的布,身上的监护设备被一件件地撤掉。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如潮水般退去,病房里静得可怕。
主治医生拍着刘晨曦的肩膀,惋惜地摇了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他转动干涩的眼球看向医生,什么都听不到啊,突然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两眼上翻,整个人晕死过去。
等再醒来,已是夜里。
医生说白杨停放在地下二层的停尸间,让他尽快联系殡仪馆的人拉走。
明明来医院的时候,妈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走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需要运输的物件。
刘晨曦垂着脑袋坐在病床上,实在是想不通。
殡仪馆的人来了,他随着一起上了灵车,没有哭,没有闹,安分地坐在那里,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平静得不像是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离世,倒像是个不相关的陌生人。
刘晨曦感觉自己的情绪全部消失了,但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了。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黑漆漆的匣子,那些痛苦的、愤怒的、伤心的、不安的情绪统统储存在里面,而打开匣子的钥匙被他随手丢弃了。
坐在殡仪馆的等候室里,电子屏幕上滚动着信息,他瞅得眼睛发酸,才在第五页靠下的位置找到了妈妈的火化信息。
【姓名:白杨,性别:男omega,年龄:49岁。】
从白天等到黑夜,刘晨曦没等到妈妈的一抔骨灰,却等到了一个人。
“刘晨曦!”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来啦。”刘晨曦僵硬地转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亚伦上前紧紧抱住他,轻声说:“我来了。”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刘晨曦哽咽地说。
陈亚伦把他的脑袋死死摁在自己的怀里,“说什么傻话呢,我在学校里担心死你了。”
“陈亚伦,我妈妈、我妈妈,他、他没了。”刘晨曦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情绪像溃堤洪水,顷刻间,淹没过他的头顶。
先是几声低低的抽噎,双肩剧烈颤抖,随后喉咙挤里压出痛苦的哀嚎,发出凄厉的哭声,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虾米似的蜷起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力压迫,无力地往下坠去。
陈亚伦的眼里噙着不忍的泪水,抱着悲痛欲绝的刘晨曦。
殡仪馆里,坐着的人继续坐着,忙碌的人依旧忙着,对他们熟视无睹。
在这个地方,也许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场景。
由生向死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自然规律,死亡是必然的,是所有人的归宿,是文章末尾的最后一个句号,是一场主角是自己的舞台剧的落幕。
那人类为什么还要活着?
刘晨曦小的时候,问过妈妈一个问题。
幼稚的童声掺杂着委屈的哭腔:“妈妈,我不想死,我好害怕,我们为什么会死啊?”
白杨温柔地抱起小晨曦,擦了擦哭成花猫的小脸,说:“我的乖宝宝,不哭了,不哭了,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你抬头看。”白杨把儿子抱到窗边,夜空上缀满一闪一闪的星星,“儿子,看到了吗?”
“星星好漂亮啊。”小晨曦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倒映着点点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