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羡一步步走到床边,端起秤杆,挑起了新娘红盖头。
乐善端起笑脸,抬头去看。
杨羡面带微笑:“郦五娘,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故人吗?”
乐善原本甜美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杨羡得意道:“郦五娘,当初为救你四姐,你可是亲口立过誓的。我千辛万苦带人捣了贼窝,杀了劫匪,亲自救了你四姐出来。谁知你从此龟缩郦家,预备赖账不还了。如今不消你费神,我亲自用花轿把你抬来了,如何呀?”
乐善变色,一字字道:“你换了花轿?”
杨羡自得:“对,我换了。”
乐善咬牙切齿:“分明是你欺凌弱女、趁人之危,沈郦两家都送过厚礼为谢,你犹嫌不够。结姻乃百年大事,干系我的一生,你也敢捣这个鬼。杨羡,你狂妄放肆,胡作非为,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敢情你这负恩忘义的还有理了?我不要金玉作谢,就要逼你践诺!现如今你我参过天拜过地,坐了床撒了帐,正经做了夫妇,翻悔不得了。洞房花烛良宵难得,先来吃杯合卺酒,往后只要你以夫为天多敬重,端茶倒水勤侍奉,我便饶过你,再敢使气任性口出不逊,惹我变过脸来哼!”
杨羡去端酒杯,乐善从床上跳起来,摸过身后瓷枕,快步冲过去,劈面就是一下。
杨羡猝不及防,惨呼一声捂住额角,还未反应过来,乐善又一头猛撞过来,杨羡仰面倒下,厉声威胁:“郦五娘!”
乐善一个虎扑跨坐上去,挠他的脸:“天杀的乔才,哪个同你作夫妻,惹到姑奶奶头上来了,看我打得你满地爬!”
杨羡额头青紫,阵阵发昏,眼前的乐善一个变作两个,他挣扎着揪住乐善头冠,一把扯将下来,登时瞪大眼睛。
乐善反手揪住杨羡发髻,啪啪又是两巴掌,趁着杨羡又痛又昏,狠狠往他肚腹上一坐。
杨羡惨叫,震天动地。
罗氏第一个闯进门去:“羡哥儿!羡哥儿!”
罗氏一看清房里景象,顿时惊呆了。
杨羡额头青紫,衣服凌乱,帽巾破碎,背靠桌腿,很没形象得箕坐于地,脖子间抵了个铁烛台尖,红烛被丢在一旁。
乐善冷声道:“我是潘楼街四福斋的郦五娘,新婚大喜之日,无端叫你儿抢了来,强逼我做他的婢妾。速去郦家报信,胆敢慢上半步,仔细他的小命!”
乐善作势把尖头刺得深了些,罗氏惊呼一声,两眼一翻,向后仰倒,两个女儿抢上去扶住:“娘!娘!”
杨德茂怒声命令:“快!快去郦家!快去呀!”
女婿江朝宗连忙应声,跑出门去。
第85章 御匾
杨家花厅里,罗氏眼泪珠子不停地落下。
杨德茂愤怒地训斥:“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儿子闯下大祸来了,那颜氏女系出名门,贞顺贤德,汴京城里人人夸赞,他有什么好挑剔的?偏要换作个刁蛮泼悍、目无尊长的村妇,他就是成心给我添堵!”
罗氏反唇相讥:“谁说是我羡儿换了,那是老天爷换的!亏你还是太妃的从弟,连个无知村女都拿捏不住,直接叫下人绑了,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杨德茂暴跳如雷:“无知妇孺!郦家是出身寒微,可她那四姐夫是闻名开封的冷面寒铁沈慧照,长姐又嫁了当今探花郎杜仰熙,那是什么人?天子身边的清贵近臣!郦家一状告到御前,就有太妃娘娘作保,我杨家也难逃干系。”
杨琬娘上前,不可思议道:“可她人都进了门,生是杨家人,死作杨家魂,不说守着妇道廉耻,她还敢提告?闹得满城风雨,一个女儿家,还有什么体面?”
杨珠娘笑里带讽:“大姐是贞洁孀妇,自是知道廉耻,那却是个市井泼妇,岂会怕人笑耻的?”
杨德茂猛然一拍桌子:“好了,都少说两句。朝宗!朝宗!”
江朝宗忙奔进来:“丈人,已吩咐人去郦家了!”
“郦家自然要去,另备些厚礼,你亲自去趟何家。再遣人去禀了宫里,请婕妤娘子示下”
罗氏抬起头来,惊讶地望向丈夫。
房间里,杨羡闭目养神,乐善讥讽道:“这境况你还睡得着?”
“还不都是你砸的,我头痛得要命。你那一下子,去了我半条命。”
乐善咬牙:“该!”
杨羡别有深意:“别白费力了,进了杨家门,你走不脱的。”
“我娘须臾就到,看她活拆了你!”
果然,郦娘子匆忙进门:“五娘!”
乐善一见亲生母亲,顿时眼眶一红,丢下铁烛台,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娘!”
郦娘子连忙拍着女儿后背安抚:“不怕不怕,娘来了!你姐姐们也来了!”
乐善一抬头,门外大姐三姐四姐都杀到了,身后带的家丁浩浩荡荡,气势汹汹。
郦娘子对着杨羡横眉怒目,刚要狠狠发作一通,寿华忙道:“娘,何必浪费口舌,快领了五妹回去,咱们开封府堂上说话!”
康宁说:“对,大姐夫已赶去何家,到时两家一并提告,天子脚下敢强掠人妇,看他落得何等下场,走!”
郦家人带了乐善就走,杨羡试图起身,脑袋一阵剧痛,脚下软了一软,竟是没能站起来。
郦家刚出门,杨德茂笑盈盈地上前,拱手道:“亲家来了,有失远迎,千万恕罪!”
郦娘子怒火冲天:“呸,谁是你亲家!好鞋不踏臭粪,我们良善人家,同你这欺男霸女的做不了亲!老乌龟来得正好,捉了你去见官,咱们公堂上论长短!”
说完,她扯了杨德茂的袖子就要走,杨德茂继续赔笑:“亲家息怒!息怒!”
罗氏忙抢上来,揪住郦娘子:“撒手!哪有上来揪住亲家翁不放的,你这妇人好不识礼!”
郦娘子把杨德茂一放,掰过罗氏的头脸一阵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