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 / 1)

听了方玉蝉的讲述,好德不解地问:“你怎会随身携带利器?”

方玉蝉哽咽:“这一路上京千里之遥,为防撞上歹人,有个山高水低的,便寻铁匠打了一柄短匕佩在腰间,外头裙子遮住,外人留意不着!成婚前原要摘下,思及孤女老仆进京投奔,难免惹人闲言,将这匕首给郎君瞧了,也好证我的品格,谁曾想作出祸来!表嫂,那陆九郎死了不曾?”

“死是不曾死,活也未必活,人还在生死之间,只看他的造化了!”

方玉蝉死死攥住四娘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要真死了,我也得陪葬!我是被吓昏了头,不是成心杀人,我不是成心的呀!表嫂,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

好德忙把人搀住,无奈道:“玉蝉,陆家上下异口同辞,都说你预谋刺死陆九郎。依宋律,谋杀丈夫位列十恶条,是恶逆大罪,我也救你不得呀!”

“恶……恶逆?!”

方玉蝉惊恐到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好德忙去掐她人中:“快,倒水来!”

谯度也奔了进去,狱中顿时一团忙乱。

书房里,好德在桌上一通乱翻,沈慧照并不出声阻止,只是默默注视。

半响,好德懊恼地将律法丢到一旁,突然想到一处,忙追问:“三哥,那陆家骗婚在先”

沈慧照打断:“此事过于巧合荒诞,我也曾有疑心,但经谯度详加访查,陆九郎确系盗匪所伤。同行商人王牧和汴京名医刘在昌都可以为证,骗婚一说,纯属无稽!”

“那他家也有个隐匿之过!”

“当初陆家坦然相告,你们又待如何?”

好德不假思索:“退婚!”

沈慧照冷笑一声:“陆家若坚持不允,官司打到开封,凡许嫁之女,已投婚书而反悔者,杖六十。就算另许他人,也要将女子追还原夫!四娘,写立婚书非同儿戏,只因未婚夫由美变丑,便轻言退婚,同那嫌贫爱富的邓家又有何异!”

“那……玉蝉是自首,当用按问欲举条,减二等论罪”

沈慧照不留情面道:“方玉蝉杀伤的是亲夫,不在自首减罪之例!”

好德急了:“她夜半惊魂,铸成大错,也是人之常情。陆家早早说了,酿不出这个祸来,况那陆九郎只是受伤,玉蝉罪不至死啊!”

沈慧照叹息一声:“四娘,不要白费心机,依律,她就是死罪!”

好德呆住。

此时青石禀报:“大人,杜推官与军巡使谯度求见。”

“请他们进来。”

“是。”青石又对好德说:“娘子,郦家五娘子到访,正四处寻您呢。”

好德有气无力地回答:“知道了。”

沈慧照还想再宽慰好德两句,好德没精打采地行了个礼,一言不发地走了。

花园里,乐善追着好德不放,连声追问:“哎,开封府真的要判死方玉蝉吗?姐夫亲口对你说的?谋杀亲夫,判腰斩还是凌迟?”

好德无奈:“小五,还嫌不够乱的吗,你又跑来干什么!”

乐善不以为然:“四姐姐可别生气,今整个汴京,人人都在议论这桩大案。娘也好奇的嘛!”

“小五,是我亲手替玉蝉备嫁,眼看她落到这步惨地,我心里多少不忍,总想有个法子,设法救一救她。”

乐善摇头:“新婚之夜谋杀亲夫,大罗神仙也搭救不得了。四姐姐,你还是问问她,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咱们好好替她办了,也算尽点心意!”

好德心头一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乐善突然道:“哎,那不是方玉蝉身边的崔妈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好德一眼望去,崔妈妈红着眼睛匆匆经过,腋下还夹着黄纸元宝。

花园偏僻处,崔妈妈躲在避人处烧着纸钱,眼里淌泪,口里祝祷。

“阿郎在天有灵,可要保佑小娘子,别叫她年轻轻做了断头的孤魂,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啊。呜呜呜!”

好德唤道:“崔妈妈?”

崔妈妈一听,一低头就要跑。

女使燕儿、喜儿上去把人拦住,乐善走上前去:“好啊,你这老刁奴,见了我姐姐就走,做得什么亏心事!”

崔妈妈红着眼睛,有些慌乱:“老奴寄人檐下,哪里敢呢。想到我家小娘子孤伶伶投奔了来,所求不过脚下三尺立身,还以为嫁得好人终身有靠,末了陷到那绝境里头,只恨天道不公,伤心为她一哭罢了。”

乐善柳眉一挑,冷哼一声:“东家不中意西家不情愿,陆家还不是她自个儿挑的!你话里话外,变着法儿指摘我四姐姐,别人好心替她筹办婚事,这还办出罪过来了!你在这儿偷偷烧什么,是不是诅咒我四姐姐!”

崔妈妈心里一颤,扑通往下一跪:“不不不,万万不敢的。实在是……实在是……”

好德打量过崔妈妈的神情,又扫了一眼只余下灰烬的角落,说道:“为你家娘子祈福何必偷偷摸摸,我没来之前,你躲在这儿祭奠谁?”

崔妈妈心念急转,不禁想起先前小厮茂春的诱导:“谋杀亲夫必然判死,你要方娘子活,只有这一条路走!”

崔妈妈对上了好德怀疑的眼神,只得把心一横:“请娘子容禀!”

另一边,谯度向沈慧照禀报:“卑职去了陆家,探过陆九郎的伤势,至今高热不退,昏迷不醒。陆家人满腔怨愤,非要将方娘子判死不可。”

沈慧照沉吟:“这就麻烦了!陆九郎撑得过来,方玉蝉或有一线生机,否则她难逃凌迟之刑!谯度!”

“卑职在。”

“派人守在陆家,陆九郎要是醒了,即刻来报本官知道!”

谯度垂下眼:“是!”

杜仰熙走来插话:“哎呀,哪里等得及!这案子举城瞩目,物议沸腾,明日便要作出判决,我来请大人示下,就依凌迟论罪,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