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阳不禁心中一荡,但他随即就想起来,自己昨夜被殷月城吸尽内力,上天又下地,死去又活来,实在是生平未有的恐怖经历,陪他过夜可是玩命的勾当,难道以后夜夜都要遭受如此折磨?一阵毛骨悚然,说道:“以你这般人品相貌,何愁找不到知己?何必揪着我不放?”

殷月城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陪我练功的,必须内功无比精湛才行得通。但内功精湛的人,肯定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岂能心甘情愿将好端端的内力奉送给我?只有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内功强,武功差,那可是千年难于的大肥羊,我可不得死死巴着你吗?”咯咯笑了起来。

梁靖阳凉凉说道:“我知道我武功不行了,你不必一遍遍提醒我。”

殷月城伸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笑道:“你自己功夫差劲,还冲我发脾气吗?”

梁靖阳轻轻拍掉了他的手,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店伴快步走到殷月城座边,手里提着一只白瓷酒壶,兴冲冲说道:“这位客人,有人请你喝酒呐!”人才走到,酒壶中的香气已四散飘逸,一闻便知是上好酒浆。

殷月城闻到酒香,先自醉了三分,心中一阵荡漾,问道:“是谁请我喝酒?”

店伴抬手一指,笑道:“就是那位公子爷。”

殷梁二人顺着他指尖望去,只见临窗桌边坐着一个白衣公子,身材高挑,五官清秀,生着一对狭长斜飞的狐狸眼,皮肤白得如冰雪一般,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正笑吟吟看着殷月城,也不知是何时坐在那里的。

殷月城愈看愈奇,暗想这狐狸眼长得倒像唱戏的花旦,难道是瞧我殷月城英雄豪杰,气概不凡,想和我交个朋友?

梁靖阳忽然说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素不相识之人无故示好,绝不会安什么好心。”

殷月城满腔幻想登时破碎,回过神来,叱道:“我又不是第一天闯荡江湖,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摆了摆手,冲店伴说道:“拿走拿走,我自己有钱买酒,不要人家请我。”

店伴迟疑道:“这……这个……”

殷月城长眉一轩,声音也提高了,喝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快点拿走!”

店伴不敢得罪了他,只好奔到那白衣公子桌边,弯腰说了些什么。

那白衣公子也不着恼,仍是笑吟吟地眯着一双狐狸眼,取了赏钱递给店伴,低声安抚几句。

店伴便将酒壶放在他面前,双手拿了赏钱,感激涕零地走了。

那白衣公子自斟自饮,缓缓喝了几杯,白雪般的面颊浮起淡淡红晕,说不出的好看动人。

殷月城忍不住斜眼瞧着他。

只见那白衣公子轻摇折扇,望着窗外唱起了歌,声调柔和,语音清亮,唱的是:“清露被皋兰,凝霜沾野草。朝为媚少年,夕暮成丑老。自非王子晋,谁能常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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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知墙外夜来狐(梁靖阳H)

殷月城于歌词听得似懂非懂,说道:“这相公长得像花旦,唱歌倒清脆动听。”

梁靖阳则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讥嘲之色。

殷月城见他神情有异,叱道:“做什么?你又在心里骂我吗?”

梁靖阳老神在在地说道:“我有没有骂你,毕竟人心隔肚皮,你也看不分明,那个白衣相公却是明明白白在讥讽你呢。”

殷月城疑道:“他怎么骂我了?”

梁靖阳知道这土匪肚里没有多少墨水,解释道:“他说你现在长得美,很快就会变得又丑又老。年华匆匆,红颜易逝,注定不能长久。”

殷月城不肯相信,说道:“我又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骂我?”提高声音,冲那白衣公子喊道:“喂,你是在骂我么?”

他这一声大喊,众食客都转头看望过来。

梁靖阳哼了一声,心道:“这土匪真是沉不住气……不对,他并非沉不住气,而是根本不需要沉住气。他武功诡异莫测,只怕当世罕有敌手,压根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那白衣公子则微微一笑,起身作了个揖,朗声说道:“在下不敢冒昧,只是见春光美好,心有所感,便高歌一首,没料想唐突佳人,多有得罪。薄酒一杯,聊表歉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着酒壶走向殷月城,说到最后一个“意”字,刚好就站在了殷月城身边,提起酒壶往下一倒,一道酒线笔直流出,转眼斟满了酒杯。

这酒楼大堂里摆满桌椅板凳,过道极为狭窄曲折,可这人说来就来,也不见脚步如何挪动,身形平平飘移,步伐巧妙飘逸,当真如白狐般迅捷灵巧。

梁靖阳还不知道这份轻功的厉害,殷月城却心中一惊,暗道:“这人轻功好生厉害,中原武林竟有这等人物?”第二个念头就是:“他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和我搭上话头?难道是来对付我的?”

他心中提防起来,碰也不碰那酒杯,勾起嘴角,凤眼含笑,说道:“我一个无名小卒,又是什么佳人了?相公如此客气,当真折煞我了。”

那白衣公子狭长的狐狸眼中精光大盛,说道:“我瞧两位官人来头不小,怎会是无名小卒?”

殷月城倏然变色,心想:“他居然知道我的来头?我……我得杀了他!”

他杀心一起,凤眼中立即流露出狠辣之色,右手捉住长凤剑,左手握住短凰剑,凤凰双剑正待出鞘,忽听得咣当咣当一阵桌椅掀倒之声,四名青年风一样地冲进酒楼。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四人满脸怒容,穿着青衣劲装,腰间挂着长剑,看服色打扮应是四川青城派的弟子。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有四条大汉闯进酒楼,手里提着铁扁担,虬髯如戟,怒气冲冲,倒像是贩卖私盐的盐枭。

那四名青城弟子和四个盐枭排成一派,气势汹汹瞪着酒楼中的众人。

众食客见势不好,纷纷惊叫逃窜。酒楼里的店伴伙计吓得躲在账台后面,如一群鹌鹑般瑟瑟发抖,哪里敢阻拦?

一名青城弟子提起长剑,遥遥指着那白衣公子,怒道:“谢……谢雯卿!你这杀千刀的大淫贼,我们师兄弟四人总算追上你了!”

那白衣公子笑道:“诸位少侠认错人了罢?不如坐下来喝杯清茶,消一消火气。”

那青城弟子气得脸上肌肉发抖,颤声说道:“喝、喝、喝你奶奶的茶!谁要跟你龟孙儿喝茶?你就是臭名昭着的‘采花白狐’谢雯卿,就算化成灰,老子都认得你!你……你欺辱了我青城派的女弟子,师父派我们来杀了你,你这家伙腿脚好快,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算叫我们追上了!”

那白衣公子笑眯眯说道:“承蒙江湖上诸位朋友赞赏,送了我一个外号‘白狐’,在下实在担当不起。至于‘采花’二字,更是敬谢不敏。我和那位青城派女侠萍水相逢,她心甘情愿与我就好,你情我愿之事,贵派怎能为此取我性命?真不知从何说起了。”

那青城弟子恼怒得说不出话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