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前局势一触即发,危险至极,他俩却旁若无人地喁喁细语,举止甚为亲密。
梁靖阳简直恨得牙痒痒,转头看着大哥,大声说道:“我犯的错我自己补救,一定找回玄武剑献给父皇。”
赵仁景冷冷说道:“你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夸什么海口?”
梁靖阳无言以对,咬唇不语。
鄢雨空看看梁靖阳,又看看赵仁景,微微一笑,说道:“端王殿下何不回家以后关起门来教训弟弟,现在耍威风给我们看,难道是杀鸡儆猴么?”
赵仁景说道:“鄢少爷,你不必挑拨离间,你们鄢家隐居芙蓉湖,与我皇室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扣着我弟弟不放?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殷月城笑了笑,接口说道:“你不要冤枉臭腌鱼啦,一人做事一人当,小王爷是我殷月城捉来的,和臭腌鱼没有半分关系。他还劝我放了小王爷呢,只是我不肯答应罢啦。”
赵仁景远远打量殷月城的形貌,疑道:“你是什么人?”
鄢雨空说道:“这位殷少侠正是天光寺九龙明王座下高徒。”
赵仁景脸色微变,说道:“你奉九龙明王的旨意来对付我们么?哼,九龙明王虽在罗华国权势滔天,却须管不到中原来。”
殷月城嗔道:“我抓你弟弟,是因为我自己想要他这呆木头,和九虫妖王没有半毛钱的干系。”
梁靖阳生怕殷月城口无遮拦,把两人练功的事儿当众抖落出来,忙道:“大哥,此事说来话长,总之玄武剑给一个姓裴的江湖怪客夺了去,殷少侠的眼睛也给那人毒瞎了。”
这句话却触动了殷月城的刁钻脾气。殷月城一把揪起梁靖阳的领子,怒道:“我瞎了眼睛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么?你做什么大声嚷嚷,叫全天下都知道我的惨事?”
梁靖阳连忙扣住他的手腕,低声说道:“殷儿,现在是你的大好机会啊。父皇的公文书信都是我哥哥经手处理的,他肯定知道百草老仙的所在。你快跟我哥哥谈条件,叫他出面担保,请老仙医治你的眼睛,老仙就不得不救你了!”
殷月城喜道:“是,这主意不坏啊!”抓着梁靖阳往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喂,姓赵的,你的臭弟弟还给你好啦,但咱们有来有往,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我这对招子,你叔公能不能治好了?”
梁靖阳给殷月城拿住胸口大穴往前拖行,毫无反抗之力,长长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尽是愁容。
赵仁景见他二人模样,心道:“原来仁华为明王弟子的美色所诱,把父皇交待的大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心中稍作权衡,一来不愿就此和鄢家撕破了脸,二来投鼠忌器,若是贸然开火,难保不会伤到弟弟,于是答应道:“百草老仙是族中耄宿,我们做小辈的可不能对长辈吆五喝六,我没法强迫他老人家给你治眼睛,但只要你把仁华安然无恙送过来,我可以写一封信请求老仙帮忙。你拿着我的亲笔信去找老仙,老仙顾念亲情,说不定肯卖我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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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旅梦乱随蝴蝶散
倘若赵仁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什么定能请来百草老仙,殷月城必不会相信;但赵仁景这几句话措辞严谨小心,话里话外留足了余地,殷月城不禁喜出望外,暗想:“以他的身份,绝不能说话不算话,我的眼睛可有救了!”
殷月城心中狂喜,面上却做出犹豫不舍的模样,说道:“大王爷,多谢你帮忙啦,但我很喜欢小王爷,突然不舍得和他分开了,你说怎么办?”
梁靖阳低声喝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能不能少说几句疯话?”
殷月城嫣红的眼珠闪动着顽皮神采,笑嘻嘻说道:“难道你不爱听吗?”
赵仁景则极为不快,暗道:“我已经退让一步,这人怎么还敢敲竹杠?九龙明王也是罗华国有头有脸的人物,教出来的弟子竟如此不知好歹。”朗声说道:“殷少侠,待你治好眼睛,自可去王府看望仁华,难道我还会阻拦吗?”
殷月城咯咯笑道:“你叫我去看望他么?那倒不必这么麻烦。”
赵仁景朝左右吩咐道:“拿纸笔来。”一名军官取来笔墨布帛。
赵仁景以炮台为案几,匆匆写了几行字,将布帛细细卷好,系在一根羽箭末端,振臂拉满硬弓,嗖的一箭射出,羽箭破空飞来,直直射入殷月城等人面前的沙地。
殷月城看不见情状,抓着谢雯卿的手摇晃了几下,说道:“狐狸精,那是什么东西?你快去看看。”
谢雯卿上前取下布帛,展开看了一遍,回到殷月城身边,说道:“大王爷在箭上绑了一封信,信上写了两行字,第一行字是‘桂州临仙谷’,这应该就是老仙居住的地方;第二行字是‘侄孙仁景、仁华叩拜,务请叔公照拂持信人。’这就是请老仙帮忙照看你了。”
鄢雨空说道:“这地址未必就是真的,殷少侠须得小心为妙。”
殷月城却说:“大王爷这等身份的人,在这么多属下面前,决不会说假话哄我的。就算是假的,好歹也是一点线索。” 双手接过布帛,珍而重之地塞入怀中。
赵仁景喊道:“殷少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叔公的住处已经给你了,还请你把寿王送回来。”
殷月城笑了笑,伸出左臂勾住梁靖阳的脖颈,右手扳过他的面孔对着自己,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说道:“小王爷,咱哥俩相识这些日子,我给你捣了不少乱,你也拉我蹚了不少浑水,但凭良心讲,还是老子对不住你的更多。你今天总算摆脱了我,咱俩以后难得一见啦,你还是记着我的好处,别记着我的坏处。”
梁靖阳本不欲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拉拉扯扯,但听他这几句不三不四的告别之语,心中倏地怅然若失。
他给殷月城擒住的这些日子,好似一场光怪陆离的春秋大梦,身在梦中,只觉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无时不刻不想苏醒过来。
此刻终于梦醒,他却觉得茫然无措,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殷月城这个人,而现在梦醒了,他再也见不到殷月城了。
梁靖阳胸中思绪如潮,面上则是一声不吭。
殷月城笑骂道:“呆木头!咱们这就分手了,你也不会说几句好听的?”
军舰上放下一艘快艇前来接应,梁靖阳叹了一口气,推开殷月城,转身就走。快要走到岸边,忽然听得殷月城在背后大声喊道:“喂!”
梁靖阳停住脚步,转身一看,两人这时相距仅仅数十丈,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谁也不会再跨出一步了,心中一阵怅惘,问道:“你又怎么了?”
殷月城大声说道:“你以后会不会想我啊?”
梁靖阳冷冷说道:“我想你什么?想你怎么欺辱我,还是想你一次次坏我大事?”
殷月城咯咯笑道:“你别恼我啊!咱俩现在同仇敌忾,我迟早有一天要找裴冷魄算账,到时候就顺手替你讨回玄武剑。”
梁靖阳又觉酸楚,又觉恼怒,也不知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殷月城的气,高声说道:“你先治好你自己罢!”快步上了快艇,须臾间来到军舰之侧。
舰上官兵放下绳梯,梁靖阳缘梯上船。
赵仁景迎上前来,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掌心里是一层冷汗。
梁靖阳心中一震,暗想:“大哥虽然对我疾言厉色,但手足情深,他毕竟还是挂念我的。”
赵仁景很快就放开了他的手,转身喊道:“殷少侠,请你代我兄弟向叔公问好。”
殷月城笑道:“乖宝宝,好孙儿,爷爷一定帮你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