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覃心头一跳,赶忙点了点头,眼见着叶京华撩起帘子,上了马车,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大概能知道叶京华为什么要让邓云离远一些。说起来,对于赵宝珠和叶京华的事情,邓云比他?们都清楚。而他?又?是个没心计的,今儿在太子面前他?都差点露出?马脚,要是邓云被太子看出?什么,肯定是守不住的。

以防坏事,还?是将他?打发远些的好。

陆覃在马车外站了半刻,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想?太子殿下?其人果?然十?分厉害,真是慧眼如炬,不出?一日便看出?他?们少爷和赵大人关系不一般。此番试探,也只有少爷能糊弄得过去了,看来往后在这位殿下?面前还?需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才是。

同时,马车内。

赵宝珠睡得正香。

他?昨晚没休息好,学下?棋又?废了一番心神,一回马车便睡意上涌,此时正像只小猪似的睡得分外香甜。

忽然,一股冷气吹进来,赵宝珠打了个机灵,模模糊糊地?醒了,转头便闻到了股熟悉的冷香。

“……是少爷吗?” 他?困得迷迷糊糊,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定在他?面前,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宝珠没察觉到有些凝滞的气氛,闭着眼直起身,一下?子就扑到了叶京华怀里:

“……少爷。” 赵宝珠的脸埋进男子怀中,嗅着他?披风上冰霜的凉意,手在他?的袍子上摸了摸,道:“怎么这么凉?外头下?雪呢……”

叶京华垂下?眸,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原本?心中是有气的。但他?一进来,赵宝珠眼睛都还?未睁开呢就上来抱他?,还?关心他?冷没冷着,可爱的模样让他?心中十?分妥帖。

叶京华闭了闭眼,罢了。他?与’太子’相?识得早,有一两分亲近也正常。

“离远些,小心着凉。”

叶京华将他?推开些,将身上沾着雪水的袍子除下?,换了身衣服,又?去拿汤婆子暖手。赵宝珠坐在一旁,还?半困着,眼见着叶京华好不容易回来,却不跟他?说话,也不许他?亲近,有些委屈地?瘪了嘴。

叶京华方将手捂热些,身上的寒气褪去了些许,便听到赵宝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在可以抱了吗?”

叶京华动作一顿,回过头,就见赵宝珠老不高兴地?坐在一边。见他?回头,赵宝珠似是认为他?同意了,便乖乖地?蹭了过来,依偎进叶京华怀里。

叶京华心头一颤,手下?意识地?就搂了上去。赵宝珠在男子温热坚实的胸膛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蜷成一团,像是终于安心了似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叶京华搂着他?,听着怀里人轻缓的呼吸,心中的万般思绪骤然消散。

罢了,罢了。

他?搂着人躺到了软榻上,抚了抚赵宝珠的乌发,也闭上了眼睛。纵有千般手段,万般筹谋,他?现在只想?陪着赵宝珠好好睡一觉。

第100章 路上

护送太子上京的车队一路日夜兼程, 力图尽快将这位殿下送达京城。

可益州实在是险远,再快马加鞭,也得花不少时日。

一路上, 除去最开始教他下棋那一回,太子再没?叫过赵宝珠过去。倒是叶京华常常就要?到前?头去,赵宝珠知道, 他们大概是有朝政上的事情?要?商量。

他虽然做官的日子尚浅, 却也知道这次失踪的太子忽然回京,是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待消息传出去, 那些长舌头的朝臣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呢。旁的不说, 元治帝必定是很欣喜的。看?着先前?的情?形, 四年了还未找到人, 元治帝心中约莫是有些认命了, 只是嘴上还不愿承认,如?今以为已去了的太子忽然失而复得, 元治帝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 赵宝珠就就想到车队后面的张氏夫妇,不禁叹息一声。

自从太子恢复记忆后,就甚少到后头去。

虽然车队上下都对老?夫妇十?分?尊敬,好吃好喝地供着, 生怕路上因着颠簸将老?两口弄病了,但张氏夫妇依旧每日都盼着能见?儿子一面。

然而太子却并不如?何露面,只每日遣跟前?伺候的人, 早晚各一次去向老?两口问安。

故而张氏夫妇总是哀哀切切地找赵宝珠问:“小宝, 铁牛他……不、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有空,能见?我们一面啊?”

赵宝珠心酸极了, 每每都要?将老?两口请进轿子里好好安慰一番,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拿去给赵父,都一定要?给张氏夫妇带一份。

老?两口眼巴巴的盼着儿子的模样看?得人心里不好受,可赵宝珠也大概知道为什么太子不轻易见?他们。

张氏夫妇是早就将他当儿子了,可太子的爹却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当朝皇帝。

这可不是说笑的,试想要?是老?两口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待进了京当着元治帝的面儿张口就称太子为自己的儿子,那元治帝会怎么想?皇家血脉不容置疑,太子是也只能是元治和先皇后的嫡子。

再者,皇家好面,张氏夫妇要?还是一口一个铁牛的,传出去也不好听。若是因此引起什么波澜,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怨了。

太子归位,终究是要?跟张氏夫妇割席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当断不断,让张氏夫妇对他抱有希望,不如?保持距离,让他们尽快接受他们已经失去’铁牛’这个儿子的事实。

果然,张氏夫妇多日不得见?太子,渐渐的也不去找赵宝珠问了,只是看?着十?分?消沉。

赵宝珠心中不忍,却又心想太子虽然仁厚,这么一看?,也是个十?分?有决断的人。不过储君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和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必定是不一样的。

遂又想到他自己恐怕也在张氏夫妇之列,太子也不能继续当他的’铁牛哥’,自然也需要?疏远些。这样想来,太子再没?有找过他,倒也不难理解了。

赵宝珠叹息一声,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太子其?实后来又找过他几次,不过都被叶京华找借口回绝了,几次下来,太子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还是将此事忘在了脑后,也就没?找他了。

赵宝珠也就感叹了这么一下,很快就不纠结了,铁牛哥是一回事,太子又是一回事。既是太子,那就是他的主子,他办好差事便?是了。

近日来叶京华正在教他下棋,赵宝珠本?就被跟太子学的那一次勾起了兴趣,路上又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倒是学的津津有味,待车队走出蜀山之时,他的棋已下得像模像样。

走出蜀山,他们山谷外的一个名叫平年的小镇驿站略作修整。

经过这些时日,叶家的仆人已经习惯了伺候叶京华与太子两位主子,很多事情?不需要?叶京华再亲自去一一吩咐。他倒是乐得清闲,坐在驿站旅店的窗边,倚着桌子与赵宝珠下棋。

赵宝珠眉头紧锁,双手环在胸前?紧盯着棋盘,一幅苦恼的样子。

叶京华也不出声催促,半闭着眼睛靠在窗台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赵宝珠见?他这般闲适的模样,不服气地咬了咬后槽牙,盯着棋盘冥思苦想,终于在白子的包围中找到了一线生机,眉头立即一舒: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