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隆见他不?住地在堂上踱步,拿着药碗在后头追:“老爷,我的老爷啊!您先把今天的药喝了吧。有?什么要紧的事犯得上如此啊”
赵宝珠满脸焦急,一把将?药碗推开:“拿开拿开!” 他仰起?头朝着门?外喊:“陶章陶芮呢?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快出去看看!”
此时善仪也醒了,他穿了一身青底盘银纹的袍子?,走出来看见赵宝珠的样子?便皱起?了眉,走到阿隆旁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隆端着已经失了热气的药碗,转头看向善仪:“我的好哥哥,我才是要问您呢!您昨日?到底跟老爷说了什么,让他着急成?这样!”
善仪闻言眉尾微动,略微思量了片刻,抬眼看向满脸焦急的赵宝珠,大约猜到了些什么。
赵宝珠不?住地在堂上来回踱步,他急得早餐起?来饭都吃不?下。距他将?陶章陶芮两人派出去已有?足足三天,那地方并不?远,再怎么人都应该回来了
“哎!” 赵宝珠用力跺了跺脚,看着几个壮汉因未骑过?马而拿着马鞍研究来研究去,着急上火地几步跑过?去,一把将?缰绳夺过?来:
“我自?己去!”
阿隆一见这还了得:“老爷!使不?得啊,您还病着呢!”
幸而还未等?他追出去,县衙朱红的大门?上忽然想起?’咚咚咚’三声闷响,是有?谁在极其用力地敲门?。门?向两边打开后,满身狼狈的陶章与陶芮走进来,他们满头大汗,两眼却冒着精光。
赵宝珠见了他们,立即跨下马追上去,也不?顾两人身上的脏污,抬手便抓住了陶章的两条手臂:
“陶章陶芮!” 赵宝珠双眼放光:“事情怎么样了?”
陶章顾忌着自?己身上不?干净,试图抽了抽手臂,却没能收回来,便也不?挣扎了。他笑着急而快地说道?:“大人,我们已经将?事情都搞清楚了!”
陶芮自?怀中抽出一叠宣纸拿给赵宝珠,上面?用简练的墨笔勾勒出了一个农庄的布局。在各个房屋旁都标注了在每个时辰见里头的人数。赵宝珠上下扫了一眼,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高高扬起?眉梢:
“好!”
他激动地’啪啪’拍了陶章的臂膀两下。陶章与陶芮见他如此高兴,也都憨憨地笑了两声。而后敛下神情,低声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两个屠夫满脸横肉,压下浓眉的样子?像是两个穷凶极恶的土匪。然而赵宝珠将?手上的宣纸一合,神情比起?他们还要狠厉,猫儿眼中寒光乍现:
“今晚就动手。”
饶是陶章陶芮知道?他的全盘计划,此时也惊了一下:“今晚?是否太仓促了些?”
赵宝珠沉声道:“等不了了。尤江已至梁州,多等?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就是今晚!”
陶章陶芮闻言也迅速调整了情绪,坚定道?:“是,大人。”
一时间县衙中的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众人似乎早已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县衙里的青壮衙役走到后院,自谷仓中拿出一根根提前准备好的圆木,往上面?缠绕易燃的胶状物。阿隆自?空气中嗅到了紧张的气味,他茫然无措,意识到众人正在进行一场不知道?的事情。
他找到赵宝珠:“老爷,你们在做什么?”
赵宝珠此刻正在检查墨林的蹄铁,闻言他抬起?头,看了阿隆一眼,道?:
“我没告诉你。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阿隆更疑惑了:“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赵?*? 宝珠回头去继续检查蹄铁:“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阿隆一怔,接着瞬间炸了:“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小孩儿了?老爷你明明没比我大多少!”
赵宝珠站起?来拍了拍墨林的脖子?,又去检查马鞍:“小点儿声,别吓着墨林。”
阿隆听见这句话,宛若遭晴天霹雳,嘴唇抖了抖,扯着嗓子?干嚎道?:“老爷!你不?疼我了!” 他说着双手攀上赵宝珠的胳膊将?他用力往旁边拉:“为什么马都比我精贵!老爷、老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我不?活了!”
赵宝珠被?他扒拉地一个趔趄,回头瞪眼道?:“说什么疯话!” 见阿隆一张黑而圆的肉脸涨得通红,大有?要撒泼打滚的架势,赵宝珠叹了口气,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可不?许哭啊。”
阿隆顿时憋住嗓子?里的干嚎,瞪着赵宝珠点了点头。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赵宝珠小看他,他虽然年纪小,可还是见过?世面?的人
赵宝珠道?:“我要烧了尤家的生丝厂。”
‘咚’的一声,阿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他满脸惊异,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宝珠,嘴像搁浅的金鱼一般张合,半响后再才挤出一句干涩的话来:“老、老爷刚刚说什么?”
赵宝珠看他这样子?,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所以大人是想趁寅时防备薄弱,攻入制丝厂中?”
赵宝珠一愣,抬起?头便见善仪披着外袍,手上拿着陶章陶芮带回来的几张宣纸斜倚墙边。见赵宝珠看来,他将?宣纸翻转过?来,指着上面?每个时辰对?应的数字道?:
“寅时只?有?不?到十名护院,趁其换班之时应当最易于潜入。”
赵宝珠见他听到了,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们确实打算寅时去。我让陶章陶芮事先看好了,那个场子?附近吹东南风,倒时候顺着干草堆放火,顺着风就烧下去了。挑个人少的时候好把他们都先抓住,要不?然火烧下去误伤了人就不?好了。”
善仪闻言,默了默。他本以为赵宝珠是想要乘其不?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考虑的。这……这真是
阿隆此时回过?了神来,’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抱住赵宝珠的双腿:“老爷!这使不?得啊!” 他被?吓得面?无人色,虽然前脚才陈诺过?不?哭,现在却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呜、老爷、老爷您不?能去啊”
“哎。” 赵宝珠无奈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用手去擦阿隆的脏脸蛋:“不?是说好了不?哭吗?真是的。就说不?告诉你了。”
阿隆哭得一抽一抽,刚被?扶起?来就要娇软地往下摔。他是真的被?吓着了。他虽不?是这里土生,却也算是在无涯县长大的,又在前任县老爷手下做事,尤家怎么上头拿捏官府,下头欺压百姓他都一桩一件看在眼里。因此他心中自?小就种下了这颗畏惧尤氏一族的种子?,私底下骂几句也就罢了,若真在明面?上找尤家的麻烦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经过?近日?种种,阿隆已将?赵宝珠视为再生父母,他万不?能眼见着他去送死!
阿隆眼泪婆娑道?:“老爷,这事做不?得啊!尤家可不?是好惹的……您、您再恨,那些小兵小虾的出气便是了。古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老爷您要三思啊”
谁知听了这话,赵宝珠面?色猛然一变,冷然道?:“什么财路?”
阿隆为他的神情所慑,哭声骤然停住,张着嘴愣愣看着赵宝珠。
赵宝珠极严肃地盯着阿隆,一甩袖子?走开几步,接着猛然回过?头,道?:
“他那是哪门?子?的财路?欺人姓名,夺人家产,勾结官府,打的好算盘,让一县的人都不?得不?买他的丝,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倒得了意、你且看我饶他不?饶!”
阿隆已然是听得呆了,善仪缓缓从门?框上直起?身来,一双凤目灼灼看向赵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