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可是?看他们德不配位,对上谄媚,对下傲踞,随意行使权力,从中谋求利益,刻在骨里的烂俗,还有,”徐念念缓缓阂了下眼皮,双眸清澈中渡上一层隐秘的湿潮,“玩弄女人。”

“在我有记忆伊始,我疑惑、委屈、愤怒、恨、害怕、乞求,好像丢进火堆里的一块木头,燃烧殆尽后,最终变为了一种腐朽的平静,我再也没有任何感受。”

这么多年来,徐念念从未对他人言道过?,那些?在徐府中滋长的心思,连对赵荆都未曾讲过?,她声音不自觉起了颤,落在耳中又?十分清晰:“我知道我娘过?得是?什么日?子,根本没有人把她当人看,当然,在那座府邸里,也没人把我当人看。我不想?重?蹈覆辙。我无法对这样的人心动,我太渺小,站在位高权重?者身边只会诚惶诚恐,生怕做错了点?什么就?脑袋点?地,我只想?要一个平凡安稳的家,居于一隅,终此一生,仅此而已。”

明空尖锐:“所?以你早就?意识到你的赵郎非寻常人,只是?你一直自我欺瞒,回避去想?。若我告诉你,赵是?国姓呢?”

徐念念心跳蓦地促起,她说:“寻常百姓也有姓赵的,他姓赵无法说明什么。”

明空:“但跟在皇帝身边的奴才,多少还是?要避讳与?皇帝同?姓。”

她脑子一嗡,迅速接过?话:“赵荆都能为朝廷送虎符了,想?必是?深得陛下器重?,陛下赐他姓赵也不稀”

她徒然哑声,若是?如此,不恰恰应证了赵荆身份非同?寻常么?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徐念念不明白自己如此信任明空,将她的过?去都告知明空,明空为何非要撕开她的回避之处,讨厌明空,她今夜都不要再跟明空说话,徐念念撅起嘴巴,扭头要走?。

“站住,回来。”

明空声音不响亮,但却透着一股难以违抗的威仪,徐念念心是?坚定,脾气是?有,奈何脚不争气停下。

徐念念鼓着张脸踱回去,明空啧了一声。

徐念念蓦然一愣,居然觉得这啧声恍若相识,明空较之赵荆更为沉稳清冷,可是?骨子里与?赵荆有着几乎相同?的傲劲。

明空睨向那个空药碗,说:“你把刚才在药汁中喝到的药材名字报一遍,错漏一个,打手一下。”

徐念念脑海中纷杂的想?法顷刻间抱头鼠窜,她马上认真回答:“黄芪、黄连、金银花......共十种,此药方主要清热解毒,以防我额头伤口红肿流脓。”

说完,徐念念等?明空答复,她心中是?有把握的,奈何明空神色平静的叫徐念念走?到她跟前,徐念念眉头稍簇,伸出手板心时,还在想?自己究竟说漏了哪味药。

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仍找不出来。

明空越过?她的掌心,轻轻抚过?徐念念鬓角,说:“现在不恼火了吧?”

徐念念一怔,又?听明空说:“少挂念儿女情长。我是?想?若他手握权势,日?后许能给你提携。你行医这条路,不会那么累。”

徐念念鼻尖嗡嗡,嘴巴嘟嘟:“噢。那我可是?都答对了?”

明空意味明显:“如此简单的问题,若你都答不上来,我岂不是?白教了。”

徐念念立马就?笑了,像只可爱小狐:“明空姑姑,那我去睡了,明儿我会早些?起来背书的。”

天井下,纤柔的身影行到一半缓下,默默折回,与?明空说:“姑姑,你真的太看得起我,我之后就?是?开间医馆的小营生,哪里需要王侯将相来铺路。”

明空睨她一眼:“我信我的眼睛,你勿要妄自菲薄。”

随后便由徐念念身前穿过?,回房歇息,留徐念念在愣神。

徐念念想?起早前识字时抄写过?的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明空并非她父母,却也为之思虑,就?如同?是?徐念念年幼时幻想?过?的母亲那样,她手捧起自己脸,嗷一声,害羞的跑回房。

之后许久,徐念念鲜少出户,一直与?明空学习医术,偶尔一回出门,也是?去官府寄信,不过?百米的路程。

她及笄那日?,战争并未结束,下了点?小雨,到了用?午食的时候,明空为她做了一碗长寿面,敲了一颗熟鸡蛋,饭后就?被明空赶去书室念书,她就?这样在平淡的时光中长大了。

昭元十一年开春,徐念念去官府寄信,出来撞见一列行于前路的镖队,马车上刘氏镖局的标识格外显眼。

徐念念停步,刘影深坐在镖队马车上,两人遥遥相对,他停了马,跃下车。

两载时光,刘影深个头再往上拔了点?儿,皮肤晒黑了许多,褪去几分青涩,较之从前少年跳脱,此时更具男人沉稳,徐念念走?过?去,说:“影深哥哥,我好久都不见你。”

刘影深指镖队,说:“我们大半年前就?开始走?镖了,不时常在武陵城。”

徐念念:“可外头不是?还在打仗吗?”

刘影深笑一下:“就?是?世道乱时,走?镖价才贵,我们怎么能一直缩在里头。”

徐念念神色流露担忧,刘影深摆下手,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为了银钱冲出去送死的,不然真是?白忙活一场。我们走?镖的人消息灵通些?,去年前就?得消息,前线已经推到石门,匈奴管不了齐朝偌大疆土,反而在这块土地上耗竭了补给与?士气,节节败退。我们呢,就?在已经收复的疆土上走?镖,再远我们就?不送了。”

徐念念:“可是?那时好多流民......”

刘影深:“我也是?率队出去才知道,前头军队气势如虹,一路高歌猛进,后头西?南藩国突然起兵了,大后方的百姓得了消息恐慌出逃。”刘影深想?起那场面还后怕,“好险我那单镖单是?在东边近海处,不然我都不知有没有命回来。”

徐念念:“然后呢?”

刘影深:“然后赵荆就?气势汹汹的去西?南算账了,他斩杀藩国军队首领,提着首领的头问藩国君王是?怎么想?的,那君王据说是?吓得当场就?尿了出来,这辈子都别想?在藩国百姓前抬起头......赵荆还处理了一批原本驻守后方的渎职将领,军队里都传他是?阎王爷啊。”

赵荆的名字,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刘影深的话中。

徐念念瞳仁猛地缩一下,她太久没有他的讯息了,心中平静的湖面被投下巨石,水浪拍打堤防。

她指尖抖动,唇畔抿在一块儿,以免泄露了发?颤的牙关,压抑心底的情绪涌上来,在眼中湿润润的晕开。如此嚣张的行事,是?他本人能做出来的。

刘影深蓦然顿下,手抬起,想?为她拭去眼泪,手指要碰上她脸颊时,又?跟被烈火烧着似的缩回去,他宽慰说:“你别害怕呀,我说的不是?去年的事么?藩国叛变早已平息,武陵城内安全,你不会有危险的。”

他目光眺看武陵官府,压着声音说:“官府北边那块,住着不少京中来的权贵,就?算战败,武陵肯定是?最后才会被攻下,何况,如今我军正是?势如破竹之时,我们一定会赢的,你信我。”

徐念念鼻尖嗡嗡:“好。”

她手蜷起来抹眼泪,广袖滑落,小臂露出,她肌肤细嫩白皙,一点?儿红的格外显眼,此时天光下,是?一大片散落的或深或浅的血点?。

刘影深一扫眼,即刻紧张的问:“你手怎么了?”

徐念念:“我近来在学针灸,就?拿自己试着扎穴位。”

刘影深:“学那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