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以为自己绝对没有勇气高攀他,也以为赵荆对她只是一时兴起,总会腻味,如果答应他,她在如烟火般短暂闪耀过后就?会迅速陨灭,所?以即使爱慕他,也踟蹰不?敢,因为比起爱他,她更爱自己,她不?想在他收回的爱中被毁灭。
直到昨夜,她才确定,她已成长到能?够坦然?接受世间?的变幻莫测。
她一辈子都无法相?信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终生的爱,但她如今不?怕了。
走一日?过一日?,而这日?她还是好爱赵荆,这就?是她嫁给他唯一的原因。
两人都还记着正事,短暂温存后,抵达太医院。
太医们都知来了个?女太医,新奇极了,赵荆大?掌一挥,说:“今晚请你们在珊瑚阁吃饭,你们别欺负我夫人啊。”
有太医疑惑:“赵尚书何时成婚了?”
赵荆:“刚得?到我尚未过门的夫人首肯,晚点翻黄历告诉你我成亲的确定日?期。”
太医们后知后觉,露出了然?的神情,纷纷恭喜二人,老院士甚是感慨:“男女相?爱,甚是怀念啊。”
夜里,赵荆与徐念念由珊瑚阁行出,两人都喝了酒,送完众人,走在清冷的东长安街上,赵荆问她:“今日?累吗?”
徐念念:“还好,太医院隔壁有一个?很大?的药库,我在里面看到了此前只在医书中见过的珍稀药材,连柳尚善那儿都没有,如果让柳尚善来,他恐怕都挪不?开眼。”
赵荆:“多谢药库,压了柳尚善一头。”
徐念念咯咯笑,又?听他说:“明儿成亲怎样?”
徐念念:“......明空姑姑打?死你。”
赵荆摸摸下巴,遗憾:“的确随意了一点,那我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把你抱回来。”
徐念念仰头瞥他,赵荆垂眸回敬她,一点脸皮都不?要:“就?是这么急,咋地?”
他漆黑目光,里面有不?假掩盖占有与欲,徐念念鼻尖嗡嗡,酒劲都被他看的散退,她小声?说:“你别这样看我,我有点怕你。”
赵荆斜揽过她娇小的身?段:“怕就?对了,知道以后咱们家谁当家作主没?”
徐念念噘嘴,默默翻了个?白眼,臭德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走着这条归家路,赵荆手老乱动,还去拨她乌纱帽小翅,最后在快要把她惹恼时,他又?好像有所?察觉般的停下,收敛了一会儿,他握拳偷笑,徐念念踢他一脚,他笑的更畅怀:“徐念念,你怎么这么好欺负?没我你可怎么办?”
没赵荆怎么办,徐念念想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她宁愿赵荆移情别恋,他们分开,她也不?希望他死,到时她就?在邸报和?正阳门告示那里知道有关于他的事就?好。
到老君堂胡同时,赵荆察觉到徐念念失落,啧一声?,挑起她下巴,说:“不?是吧,你这么小气的吗?那我以后多让着你点行了吧。”他挠挠头,又?不?爽的道:“妈的,老子人都是你的,嘴硬一点怎么了?到底谁才霸道”
徐念念摇摇头,抱住了赵荆:“你要一直宠我、帮扶我,就?算我变成丑陋的老太太。”
赵荆一顿,无奈地摸摸她这颗不?知怎么就?开始伤春悲秋的脑瓜,想到那遥远的以后,他哼笑:“我怎么觉得?,你以后就?算老了,也会是一个?优雅可爱的老太太呢。”
真正成亲时,在秋日?,两人都休沐,赵荆没有铺张排场,只各宴请各自三两好友,屏退所?有繁杂的眼睛与声?音,在徐念念答应赵荆的时候,他已经得?偿所?愿,整个?成亲之礼,他只想让她得?偿所?愿。
赵荆一身?喜袍,骑马去迎接新娘,他依然?是那个?炙热直接、喜恶分明的人,高兴了,就?张扬的笑,唇红齿白,生气了,就?吵架,过会儿气消了,就?来哄她,如同少年初识,他未曾改变。
韩伊人扶新娘出来,新娘上八抬大?轿,由老君堂胡同抬出,她一身?明艳张扬,金红相?织,好似秋日?绚烂红霞,小绣花鞋上还绣有小鱼戏水的图案,但一头秀发,没有点缀任何金钗珠石,唯一颗温润黑珍珠,插在鬓发后。
而玄猫,作为陪嫁,一朵红花系脖颈,乖乖端坐在鸳鸯红袍裙摆处,随轿子去尚书府。
婚礼由明空作为双方长辈接受敬茶,徐念念将?茶盏递至明空眼下,明空端起,说:“我遇见你时,你孤零零一人,可怜柔弱,向我求学,那时我不?会想到,你不?仅怀揣天赋,还勤勉刻苦,你是老天安排给我的礼物,你是一个?很好的医者,行医四载以来,从未有过懈怠敷衍,患者对你称颂有佳,你说会答应我,将?我的所?学传承下去,你开了惠民医馆,续写《女医手札》,后进宫当太医,成为名副其实的医中佼佼者,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明空饮尽这碗茶,茶杯撂在铺了红布的桌台上,她眼目清明,如徐念念母亲般敦嘱她:“你要嫁作赵家妇,我希望你与赵荆相?处和?睦,夫妻相?互扶持,你不?要忘记你身?为女医的使命,不?要拘囿于后宅。最后身?为一个?更为年长的医者,我盼你日?后生产顺利,人生大?有所?为。”
徐念念眼睛发红,她低垂着眸,连盖头下可窥见的余光都不?敢探向明空,以免忍不?住落泪。
不?明白明空话的人,根本听不?出她的用心良苦,她们是深山相?遇的两个?世俗边缘人,她拜明空为师,在明空的鼓励与鞭策下,来到京城,在惠民医馆门庭清冷时,明空仍然?坚信她是一颗蒙尘的珍珠,明空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明空是真的想她不?受到伤害,过好这一生。
明空就?如她母亲一般。
忽然?,新郎倾身?,众人只见赵荆探入那盖头内,徐念念眼睫一颤,他们目光在蔽塞幽暗之中相?逢,赵荆看她,说:“你没哭吧?”
徐念念小声?答:“没有。”
赵荆:“那就?好。”
大?喜盖头外,不?知是谁大?喊:“新郎官,干什么呢!还没入洞房呢!”
饶是赵荆脸皮厚,俊颜都忍不?住浮起赧意,他立直半身?,为明空敬茶。
明空则说:“你是我的侄子,你含着金汤匙出身?,又?有超群的能?力,一生如扶摇乘风起,你拥有太多,一心往上看,建功立业,名留青史,你的确已经作出了一番成绩。但你既然?成家了,便要多一份挂念与责任,你的家人不?赞成这门婚事,世俗里也有许多纷杂的声?音,于你而言,更有许多稍不?留神就?把持不?住的诱惑,希望你谨记娶她的初心,不?要伤害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也托举着她与你一块前行,不?要把她丢在后面。你的性子骄纵,她能?包容你,她的性子敏感,你也要时常宽慰她。
这世间?,真情就?似天边偶然?才会出现的海市蜃楼,鲜少有人能?窥得?其中真颜,无论未来如何,起码你们决定成亲之时,是真心爱她,祝你们百年好合,成就?一对佳话。”
赵荆膝磕在蒲团上,郑重?应下。
说真情似海市蜃楼,在去往石门路上,他们就?站在深潭边,看到了浮于云上的游鱼,潭池中的小鱼原本一辈子都不?会于天上的鸟相?遇,但他们还是遇见了。
他从不?觉得?她是高攀,由遇见她起,他就?没有任何轻视与嫌弃,他只想救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荆与徐念念手执红绸,拜过天地,高堂,夫妻对拜,赵荆眼里,徐念念娇小的身?子压成弯月的弧度,头顶红帕随她动作摇曳生姿。
尚书府邸里一片掌声?。
人们轮流给新人敬酒。严津一个?大?老粗,黄酒落肚居然?流了眼泪,说:“老大?,你跟徐小娘子终于修成正果,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你以后可不?要做对不?起徐小娘子的事。”
赵荆:“你到底谁的人?”
严津:“没办法,看了这么些年,已经看出感情了,跟你只有我被你揍的交情。”
席桌上的亲信们忍不?住笑,赵荆白严津一眼,手指点他。
韩伊人坐在酒席边上,看着那个?耀眼的男人,在热闹之中,她突然?很淡的笑了一下,低头要添酒,酒盅却?抢先被身?边人拿去,韩伊人抬目,南艺嘉轻声?说:“你已经喝了三杯了,再喝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