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刷好碗,林鸿文和郑佩英就说说笑笑着走了进来。
林昭比谁都了解自己妈,知道如果丢猪一事定性为普通的盗窃案,她一定会寻根究底,把铜山镇翻个底朝天,揪出主犯和从犯。
他对庄保荣等人销赃的隐秘性没什么把握,为了尽快平息风波,保护庄青楠,决定自己背锅。
林昭定了定神,做出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把手里的碗跌了个粉碎,又冒冒失失地摔了一跤。
“阿昭,你怎么起这么早?”郑佩英狐疑地看着儿子,见他侧身挡着裤兜,上前一步,从兜里搜出一部游戏机,眉毛立刻竖起,“又玩游戏?我和你爸一晚上不在,你就要翻天吗?”
她想起什么,脸色变得凝重:“你去检查猪圈了吗?”
林昭的表情更加慌乱,磕磕巴巴地道:“去、去了……妈,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猪、猪都好好的呢,一头都没少……”
郑佩英不相信林昭,扯着父子俩往猪圈走,一看数量不对,立刻大发雷霆。
林昭“扛不住”她的审问,坦白从宽:“我在网上联系了个外地的屠宰场,让他们过来拉猪,拿到的钱全充游戏里去了……妈,我知道错了,您原谅我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林昭到底年纪小,又被父母溺爱着长大,低估了郑佩英的厉害程度,更想不到“偷东西”的行为,触及到了父母的底线。
郑佩英和林鸿文对视一眼,冷笑道:“老林,你怎么说?”
林鸿文满脸失望,摇头叹气:“这孩子我教不了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废了,阿英,你看着办吧。”
林昭被父母合力五花大绑,倒吊在自己常常用来健身的单杠上时,方才意识到不妙。
“爸,妈,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他像条鲤鱼一样在半空中打挺,小腹绷得死紧,“你们不会要打我吧?你们可是文明人,不能用这么野蛮的方式教育孩子!妈,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郑佩英抄起拇指粗细的竹鞭,狠了狠心,高高扬起手臂,光滑笔直的竹条割破空气,发出“唰唰”的轻响。
“啪”的一声,鞭子抽在林昭后背,留下鲜明的印记。
少年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葡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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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糖
林昭刚开始还连声求饶,嗓门清亮,中气十足:“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戒游戏还不行吗?哎呦!疼!疼啊!我把我所有的零花钱上交给您,往后每年的压岁钱一分不要,争取早点把那十几头猪的钱还上,这样还不行吗?”
“你还想要零花钱?还想要压岁钱?”郑佩英硬下心肠,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的后背抽得青青紫紫,又绕到前头,发狠往两条手臂上招呼,“我让你偷家里的猪!让你撒谎!让你不学好!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林昭疼得受不了,捆成粽子的身躯在半空中扭来扭去,嘴里“嗷嗷”大叫:“爸,您帮我说句话啊!爸,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打死了!您真的忍心吗?爸,您就算不心疼我,也得想想爷爷奶奶吧?爷爷有心脏病,奶奶有高血压,他们要是看到我被打成这个样子,身体能受得住吗?”
“还敢威胁你爸?我们真是把你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郑佩英打得手腕酸痛,把竹鞭递给林鸿文,“老林,你接着打!打残废了咱们养他一辈子!”
林昭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扯着嗓子干嚎了一会儿,在林鸿文审问他有没有隐情的时候,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他的身体放弃挣扎,在空中半死不活地悬吊着,伤处的皮肤高高肿起,从绳子的缝隙中挤出来,像一只快要裂开的虫蛹。
林鸿文手上本就留着三分力,见儿子浑身都是冷汗,状态不大对劲,又收了两分力,迟疑地对郑佩英说:“阿英,差不多了吧?别真把阿昭给打坏了。”
郑佩英气得心口疼,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缓了好半天,瞪着林昭说:“打坏就打坏,我宁愿把他的双腿打断,关在家里,也不想让他以后到社会上偷偷摸摸,祸害别人!”
她嘴硬心软,见林昭的头发被汗水浸得湿透,脸色惨白,脖颈上的青筋鼓得老高,沉默了一会儿,抹着眼泪往外走:“算了,我不想管他了,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
林鸿文明白她已经有所松动,连忙停手,把林昭从单杠上放下来。
郑佩英消了消气,渐渐回过味,意识到儿子的话语漏洞百出,充满蹊跷。
林昭虽然经常玩游戏,却不像耗子和林海他们一样着迷,充钱也很克制,一个月最多花一两百。
什么游戏需要一次性充几万?
她折回葡萄园,见林昭可怜兮兮地趴在板房里的小床上,光着上半身,蜜色的后背上伤痕累累,正在“哎呦哎呦”小声叫唤,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问:“你玩的哪个游戏?充值记录给我看看。”
林昭再次闭上嘴巴,变成锯嘴葫芦。
郑佩英问不出什么,把心疼儿子的林鸿文拉回家,和他分析了半天,逐渐锁定嫌疑目标。
“咱们镇子上的人,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刚搬过来的人干的。”她就差把“庄保荣”的名字直接说出来,脸上流露出鄙夷。
“阿英,咱们没有证据,话不敢乱说。”林鸿文的性格比较谨慎,连忙对她摆了摆手,又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是他,阿昭为什么不告诉咱们实话呢?”
“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再怎么不成器,也不至于当家贼。再说,以他的性格,真想往游戏里充钱,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跟我们要,跟两边的老人要,谁还会不给他吗?”郑佩英皱着眉思索片刻,猜出儿子的动机,“至于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还这么硬气,估计是为了青楠。”
林鸿文怔了怔,匪夷所思道:“你……你的意思是……不可能吧?阿昭才多大?”
“过完年就十五了,也不小了。”郑佩英的表情变得凝重,“不过庄家的姑娘不行,他们家大人太差劲了,咱们招惹不起。”
“老林,你说得对,我们没证据,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阿昭又铁了心挡在中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她一想起那些快要长成的猪,就觉得肉疼,站起身准备换鞋,“我去广泉家一趟,把庄老五的工钱和青楠的补课费全都结清楚,以后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躲着他们走。”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郑佩英打算跟庄家彻底划清界限。
林鸿文向来以她的意见为主,闻言也没有反对,只是感慨说:“我就可怜青楠,孩子多无辜啊,生在那样的家庭,真是倒霉……还有阿昭,阿昭那边该怎么办?”
“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借这个机会磨磨他的性子。”郑佩英没想到儿子是个情种,恨铁不成钢,“让他在葡萄园那边多住几天,冷静冷静,以后一分零花钱都不给他。正好葡萄卖得差不多了,猪圈的事交给我,你亲自盯着他的学习。”
郑佩英敲响林广泉家门的时候,林昭派来给庄青楠送信的耗子刚走。
林昭的原话是:我没事,不用担心,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庄青楠叫住耗子,忍不住多思多想,“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