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看着窗外光影晃动的山景,和遥远记忆中的零星碎片逐渐重合在一起。

她这才确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前世,折绾在十五岁这年,被母亲远送江州投靠表姑家。

马车再往前走不远,便会抵达暂且安置她的庄子,待表姑家之后派人来此接她入城。

这段路途中的记忆重新浮现脑海,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折绾重重阖眼,抱紧了怀中的包袱。

如此人生,重活一世,她自不想再重蹈覆辙。

马车终是在日照初升时停在了半山腰上的庄子前。

马车外传来马夫粗犷的嗓音:“姑娘,到地方了。”

话音落下,马夫回头欲要撩开马车帘进一步唤醒赶了一夜路的姑娘,马车帘已先一步被折绾自己撩开。

晨光落在少女瓷白的肌肤上,眉若春山,眼若秋水,明艳的容貌在一片素雅恬静的山景中跳脱而出,令人移不开眼来。

是马夫见识少,也是折绾美得不可方物,这般模样出现在如此偏僻之地,任谁瞧了都难免惊艳一瞬。

待马夫回过神来时,折绾已踏下马车,目光安静平和地打量着眼前的庄子,似乎对初到的新环境并无新鲜感,却又看得目不转睛。

“姑娘,这庄子看着像是许久无人居住过了,就你一人来的此地吗,你家里人呢,怎未见有人出来迎你?”

折绾淡淡地收回眼神,清透的眸子里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只轻声道:“我还有父兄同行,他们有事在山下耽搁了,大抵午时就会抵达。”

马夫刕言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原是云台山下的村民,前几日出行了一趟,返程时正巧遇到了在寻马车上山的折绾。

他瞧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独自一人,便好心顺道载了她一程。

前世亦是如此,只是那时的折绾面对马夫的关心,毫无防备地就将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

马夫本也是好心,听她一人远行又独居于此,也顺道帮了她不少。

只是半山腰上的庄子住了一位貌赛天仙的年轻姑娘一事,也因此被马夫大大咧咧地传了出去。

思及那些过往,折绾下意识又将包袱抱紧了些,开口道:“多谢大哥载我一程,您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折绾的嗓音偏软,带有烟南特有的调调,听在耳中轻缓温柔,叫人与她说话时也不由自主放柔了声调:“好好好,你家中有人同行我便放心了,那我便走了,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到山下的村子里来找我,我姓刘,单名一个力字。”

刘力殷勤的示好却并未换来折绾与之交换姓名。

前世之事不全怪刘力,但折绾自也很难在遭受牵连后,还对他和睦相待。

折绾微微颔首不再开口。

刘力顿了片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这才驾着马车离去。

直到周遭彻底安静下来,折绾抱着包袱的手臂才逐渐松缓。

随着她迈步踏入庄子的步伐,怀里装着盘缠的包袱发出清脆叮咛的碰撞声。

为了让她能够顺利抵达江州,临行前母亲几乎翻出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家当给她当盘缠。

折绾一路节俭,如今已到江州境内,包袱里还有大半首饰未换成银两用掉。

但那是前世的她。

折绾入屋后,动作利索地把久未有人居住的庄子收拾打理了出来。

简单盘算过需要置办的物件,忙碌到临近午时,便轻车熟路地走出庄子,一路朝着山下的小镇而去。

早已是有过亲密接触之人,刕鹤春也昏迷不醒毫不知情,折绾心下并无太多顾虑,动作麻利地开始替他脱衣。

只是当刕鹤春衣衫褪尽时,她瞳孔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瞬,手上动作顿在原地。

咕噜

一声突兀的吞咽声令折绾霎时回神,手上动作恢复,脸颊却蔓上不自然的绯红。

刕鹤春有一副极好的身子是折绾前世便知晓的事实。

她看过摸过,甚至被那强势的男人要求着亲吻舔舐过。

她从羞涩,到自然,最后甚至不可否认地知晓,坦诚相见时的移不开眼名为着迷。

正想着,折绾彻底放下纸笔起身道:“你饿了吗,我准备去做饭,给你加副碗筷,不收你钱,就当是报答你了。”

刕鹤春又想笑了。

敢情她这意思是,若是他没被她利用,她还打算一个人吃饭不管他死活,亦或是还需要付饭钱。

刕鹤春视线落到那张刚被折绾更新记录过的欠条上,只见床榻过夜费那一行后面一个正字从一笔变成了两笔,这是将他今夜的费用又加了上去。

不过也是,连住个茅草屋也得收费五百文一晚,她家的饭她怎可能给他白吃。

折绾眼神复杂地看着刘力,直到她手上彻底松绑,刘力已是紧张得快哭了,却仍是急促道:“姑娘,快跑,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是我的错,我不敢请你原谅我,你平安无事就好,快跑吧。”

折绾嘴里的棉帕取掉,却也只是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他把她放走了,李耀回来时会如何处置他,他生存在这个村子里,依靠着李耀家的田地耕种,之后他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折绾眼眶发酸,她重重阖眼一瞬,咬了咬牙,最终只微不可刕地道了一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