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次,折绾因这声“哥哥”遭了更大的苦果,似腾上高空,又似沉入海底。

颠簸一夜,失控一夜,自那之后她是再也不敢如此唤他了,即使不是在榻上。

可方才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见刕鹤春执着于这个问题,折绾脑中思绪飞转一瞬,只得半真半假回答他:“抱歉,没有提前征得你的同意,但刚才情况也比较突然,我实在别无它法,只得如此了。”

刕鹤春意外地挑了挑眉,继续问:“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其实……”折绾话语一顿,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刕鹤春,一双湛亮的眸子清澈又真诚,找不到半点唬人的假意,她一字一句道,“其实,我是个寡妇。”

一声低磁的轻笑勾得人耳根发痒。

刕鹤春笑得肆意,唇角上扬,连带着眼尾都蔓上了戏谑的意味,对折绾无比真诚的解释感到荒唐。

小姑娘瞧着分明就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别说是寡妇,甚至都还未成过婚,也不知她将来丈夫若是知晓,还未将人娶过门时就已被妻子咒死是什么心情。

但折绾并不在意刕鹤春明显的不相信,仍旧沉着冷静地继续解释道:“丈夫离世后我一人来此独住多有不便,也怕山下的村民说闲话,所以向方才那位大哥谎称你是我的兄长,他既是知晓我家中还有别的亲人,便不会出去胡乱传了。”

刕鹤春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利用我?”

折绾眨眨眼,一点不觉慌乱:“我救了你,你帮帮我啊。”

刕鹤春险些又被气笑,头一次被人利用,还利用得如此理直气壮。

但折绾是寡妇的事显然为假,独住在此却是为真。

刕鹤春并无兴趣去探究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为何独住在此,终是将注意力转移回了桌上摆放的药材上。

刘力脸色骤变,被辱骂的屈辱令他眼眶涨红,拳头捏紧,却无法否认自己的确生存于李耀的压制下。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攒钱购得一辆马车和一匹马儿,镇上的生意仅能赚点外快,没有李家的地,他连吃饭都成问题。

但李耀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脑海中想起折绾那张清透明艳的脸庞,他还是咬牙出声道:“李耀,你想干什么?”

李耀白了他一眼,已经没了要待在这里的意思,摆摆手恶劣道:“老子的事你少管,这个月地租别忘了,过两天就给老子交上来。”

说罢,李耀迈步挺着大肚子走出了刘力家。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呆在榻上好一阵,还是一个敏捷翻身下了床。

连着鞋子都未来得及穿,她跑到圆桌前,原本放着精致木盒的地方,碧玉腰带已不见踪影,盒子也同样被一并拿走了。

转而代之的,是两张千两银票,和一张字迹苍劲有力的纸条。

【谢谢,我很喜欢,这是回礼。】

第61章

花掉的两千两又换了种方式回到折绾手里,这自然是让人开心的。

但显然,这定是刕鹤春知晓了她被阿毛和六子那俩傻小子坑害了,这才出钱把她心底的怨念找补了去。

女子声音陌生,不像是折绾知晓的任何一人。

唐令泽笑得有些兴奋,声音压低后显得格外猥琐:“这儿才隐蔽啊,书架密集,若是有人来了,也能做个遮挡啊。”

女子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这会儿会有人来这吗?”

一阵窸窣声,像是唐令泽把人抱进了怀里:“吓你的,人都在宴席上呢,这会儿不会有人来的。”

黑暗中,折绾和刕鹤春面面相觑。

所谓“不会有人来”,却有他们二人根本不在宴席上。

刕鹤春克制着难以平稳的呼吸,压低声音后嗓音便带上了低磁的暗哑:“为何躲起来?”

为尽可能多放置藏书空间,藏书阁书架之间过道狭窄,几乎只能够一人直立通过。

此时刕鹤春高大的身形被挤入窄道中,侧着身子勉强留出的一些空隙被折绾占据。

折绾为避免后背触及另一侧书架发出声响,她几乎整个人的力道都趴在他的胸膛上。

前世折绾与刕鹤春同塌而眠时,便惯爱这般趴在他胸膛上入睡。

如此习惯倒是与他们夫妻关系是否亲密无关。

无非是在几年时间中,折绾从头几次睁眼发现自己被刕鹤春抱在怀中醒来惊愕错愣,到后来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甚至也无法否认刕鹤春宽厚结实的胸膛枕着甚是舒服。

无论是以往在榻上,还是眼下躲避在窄道中,她小小一只,轻而易举就能完全钻进刕鹤春怀里,她纤瘦身形的重量更是对刕鹤春一点造不成压力。

但刕鹤春此时却觉得她压得自己好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胸腔沉闷得厉害,却不断滋生蔓延着难耐的躁动,心火灼烧着,在如此隐秘贴近的姿态下无处安放。

折绾却像是丝毫不觉自己姿态不妥,她无视刕鹤春的紧绷,一本正经道:“你在此窃取机密信息,若是叫他们知晓了岂不是暴露了,自是要躲起来的。”

刕鹤春一愣,默了好一会,紧绷的身形忽的松缓下来,无声笑道:“谁跟你说我在窃取机密信息,是老师让我来的,无需躲藏。”

折绾对于自己闹了乌龙似乎也不觉得羞赧,只怔然地眨了眨眼,不知她心下在思索什么。

刕鹤春分心注意了一下外头那两人的动静,而后再次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你在宴席上消失太久不好,我先送你回去。”

说罢,刕鹤春身形微动,似是就要带着折绾从窄道中现身。

折绾脸色微变,忙一把按住刕鹤春。

她那点力道虽是压根不足以压住刕鹤春,但被她手掌抓住胳膊的柔软触感仍是叫刕鹤春动作顿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