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从段兴为去了一次红袖阁后就开始转变。
与大多数从上江府进入梦还乡的人一样,段兴为每次进入梦还乡都会带好面具,还会乔装打扮一番,以免熟知的人将他认了出来。
他沉醉与红袖阁的酒色歌舞之中,常常装作豪客一掷千金。虽然家中条件本就不错,但更多是倚靠从雍州娘家带着不菲的嫁妆,远嫁而来的妻子。
最开始他花光自己的钱还不敢回去找妻子,于是就在梦还乡借钱,可渐渐钱越借越多,仅靠他自己的花言巧语从女人那里套钱再也不够,不久之后讨债的人便上了门,女人这才得知丈夫在外都干了些什么事。
她又惊又怒,却也无济于事,段兴为痛哭流涕,请求她的原谅说保证不会再犯,于是女人便原谅了他,拿出嫁妆为他填补缺漏。
但她没想到段兴为只是嘴上说说。
还完钱后,段兴为似乎打定就算事发她也狠不下心,便继续在外花天酒地,整天混迹红袖阁等风月场所。
对内他还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说是在梦还乡内搭上一位做金银珠宝各种首饰方面生意的富商,对方承诺可以带他做生意,但前期需要拿出足够的银钱,这样才不会被对方看不起。
女人再三犹豫,但在段兴为花费大价钱买回几件贵重首饰后便相信了他,拿出自己的嫁妆支持丈夫的生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终归不能长久,段兴为花光了所有的钱,讨债人找上门后,一切事情都暴露了。
变卖家产,家中的各种东西被拿去抵债,七拼八凑,总算填完巨坑,但段兴为依旧没变,甚至还向提出让女人向娘家求助的意见。
女人不愿意,更不好意思让远在雍州的娘家人知道自己如今的境遇。
于是两人大打出手,夫妻彻底离心。
从此之后,女人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挣些零钱。有邻居向她建议可以早上去到梦还乡买热豆浆,那时刚好是醉酒之人清醒,想喝点温热汤水的时候。
于是女人便做起了卖豆浆的活计,有时候忙不过来,还会有邻居一起给她帮忙。
夫妻二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只是住在一个屋檐底下的陌生人,甚至身为丈夫的段兴为,都很少回家。
直到有一天,喝的醉醺醺的段兴为在接过戴着面具的妻子递来的豆浆时,根据她的手认出了她。
那之后的段兴为不知是良心发作了还是怎样,虽然也常常不归家,但也时常往家中送东西,偶尔还会送一些金银首饰。
可不管如何,女人始终都没有原谅他。
……
“所以你们觉得段兴为会死在谁的手里?”
周天南思忖着道,“他妻子看到尸体时的惊讶与恐惧做不了假,我确定是真的。”
江渔摇头:“我问了认识他的街坊邻居,连平日里与他走得比较近的人都说他在外没有仇家,唯一称得上有过节的,大概就是那些曾上门讨债的人。”
沈明竺揉了揉眉心,段兴为的死可以说是在意料之外,并且他的死法似乎藏着某些东西,虽然生活放荡,但也极其简单,可以说没有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调查起来很是棘手。
见此情况,江渔放在桌底的手掐了掐,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动作,除了就坐在她身边的红钰。
红钰:“?”
夫人这是在干什么?
江渔皱了皱眉,想了想道:“这些尸体生前都招致夫人的不喜,也许是因为他们的都像段兴为一样放荡也说不定。或许可以从段兴为常待的红袖阁入手,看看那里有没有熟识他们的人。”
沈明竺忽然看了在场的四位男性一眼,随即略去江渔身旁的红钰,道:“这是个好办法,那我去叫人留三个名额,晚上就由你们三个去探查情况。”
周天南抽了抽嘴角:“……为什么不一起去?”
“梦还乡里会去红袖阁的女人有几个?”沈明竺挑眉道,“一般她们去那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捉奸,二还是捉奸。”
温濯看上去欲言又止,江渔看出他不想去,却又不知怎么向沈明竺开口拒绝。
她笑了笑道:“沈姑娘,不如我们也跟着一起进去?进入梦还乡的人都会乔装打扮一番,反正脸上都要戴面具,改变一下性别又何妨?”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于是几人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江渔与红钰虽然晚上不会睡到一起,但也因为两人明面上的关系被分到了一间房。
江渔先一步进入房间,从早上一身疲惫地起来开始,她一上午就在外奔波,如今感觉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尘,急需好好清洗清洗。
她走到梳妆台前,正拆着缠绕在发饰间的头饰,镜子里,忽然就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她手一抖,发簪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戴着狐狸面具,高了镜子里的她半个头不止,正是早上见过一面就消失不见的殷照雪。
这人真就是属鬼的吗,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后一步进门的红钰听到发簪落地的声音,正要往里走,却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脚步顿住,接着周天南的声音在外响起:“江姑娘,我听府主说府城好像有被人闯入的痕迹,你这里没事吧?”
红钰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大人,联想到那道发簪掉落的声音,心中顿时有所猜测。
她当即调转脚步走到门口,并不打开,以冷淡的声音拒绝道:“我夫人没事,周公子请回吧。”
周天南看着紧闭的房门,眉头顿时拧紧:“我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元兄确定江姑娘没事?”
红钰看了眼不知为何在没传出声音的里间,绷直声线:“没事。”
然而她越是这样说周天南就越是起疑,他的声音很大,江渔不可能没有听到,既然听到了,为何不作回应?
红钰等了会儿,才终于听到周天南的回话,伴随着脚步声,他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正要离去:“那我便放心了。”
一瞬平静。
“砰!!”
忽然一道巨大的打破窗户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