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庞大老板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好,我奉陪到底。‘转身回去坐下。

大厅里的人都不由自主静下来,等待下一幕的开场。

‘我带来了证据。‘楼听雨一拍手,几个青衣人把五花大绑的小黑抬了进来,小黑死命的挣扎,愤怒的乱叫。

‘我本来想把他请进来的,无奈他实在不肯赏光。‘楼听雨冲庞大老板笑笑。

“老爹,他欺骗我。”小黑叫起来。

庞大老板掏出手帕,不住的擦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在追踪小黑的下落,他假死这几天,就躲在竹林里,每到晚上,庞大老板用烛光的暗号和他保持联络,我还在竹林找到了半根蜡烛头,本来,小黑已经走了,他未凿光所有的船,私自藏了一条,我用暗号把小黑招了回来,我唬他说,你把罪名都推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他就什么都说了。‘楼听雨走到丁宁身边,再也不去看小黑一眼。

‘老爹,姓楼的说你都招了……‘小黑拼命挣扎。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庞大老板脖子上的肉一颤一颤。

好一会儿,他忽又抬起头,骄傲道:‘我从捕快爬到今天的位置,破过的难案,抓过的罪犯,不计其数,如果我要作案,虽不能作的天衣无缝,却也能让你们抓不到强有力的证据缚住我,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天衣无缝的案件。’

‘不错,这一点我很赞同,‘吴不言点点头,‘说句心里话,我很佩服你,但你的儿子却是个笨蛋。’

‘老爹,‘小黑大叫起来,恶狠狠盯着吴不言。

‘谢谢你,‘庞大老板眼中似流露出欣慰之色,他又转向小黑,叹道,‘他的确是个笨蛋。’

‘张墨古身上那只有问题的拳印,灵堂前失策的推门中计,将秀才搬出坟墓的画蛇添足,如果不是小黑背着我做了这些,你还能不能查到我?‘他问吴不言?

‘不能,‘吴不言老实承认,‘如果不是小黑一而再,再而三的闯祸,我连推理也无从下手,你补救的也很及时,若不是楼兄赶来,我对你无能为力。’

庞大老板缓缓转回到小黑身上,叹了一口气:‘你真是自讨苦吃,你何苦去射楼听雨,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千万不要把蜡烛头乱扔,罢,罢!‘他摇摇头。

‘老爹你忘了,是他害的我躲在竹林见不得人!’

庞大老板已经站起来,大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策划的,人也是我杀的,小黑只是帮手,你们不要为难他。‘他只盯着吴不言。

‘吴不言厌恶的望望小黑,不说话。

‘丁姑娘,‘庞大老板转向她,‘是我让小黑来杀你的,我根本不想搞什么葬礼,但钟捕头殷勤的要为小黑办一个,我若再三拒绝,会引起怀疑......但小黑毕竟没成功,楼主,求你放了他罢。’

‘爹,干吗求他,我只奇怪,关东勺的毒药竟不起作用。

关东勺得意的时候,常向人吹嘘他用的调料有毒,而天下间只有他一个人才知晓剂量,小黑其他没听进去,‘有毒‘二字倒是记在了心里,所以偷了来。

就是这个笨蛋,给两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算了。‘丁宁摇摇头,她却原谅了他。

‘那他呢?他呢?‘苏慕雪唤道,‘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庞大老板脸背着她,不住摇头。

‘程铁衣死了,‘王管家站起来,‘他没有抛弃你,他在十年前就死了。’

‘你说慌!‘苏慕雪抖着后退两步,‘我不相信......他还活着,他躲起来不肯见我......’

‘你别说了,别说了,‘庞大老板忽然缩成一团,抖的比苏慕雪还要厉害。

王管家走到楼听雨面前,平静的道:‘谢谢你一直没问我的下落,让我在听雨楼安静的度过这些年。’

楼听雨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那两颗夜明珠,本是从我手里转出去的,我想把卖的钱捐给黄河两岸的灾民,很好笑吧,犯下弥天大罪的人,总喜欢做善事!我是四人中的最后一个,‘他环视了一下大厅,‘十年前,我还是个血气少年,‘他叹息了一声,‘一直和娘相依为命,我在沽县开了一家饭店,那是沽县最好的饭店,甚至在整个沧洲,都小有名气。本来日子过的安安稳稳,但有一天,京都来了个官家少爷,到店里吃饭,他飞扬跋扈,蛮不讲理,我到现在还把他的相貌记的清清楚楚,他拿我娘取乐,嫌她老态龙钟,推了她一把,结果头撞到桌角上,‘他的呼吸加快,声音大起来,‘蔡忠厚那个狗官,受了黑钱,放走了他!秦木是个文书,很有才气,但蔡忠厚妒才,千方百计排挤他,他一直不得志,有次宴会后,蔡忠厚假借醉酒,侮辱了秦木的妻子,她不堪羞耻,悬梁自尽了。我和他因为有着共同的仇人而走到了一起,封立和秀才常来我店里喝酒,我们四人成了朋友。终于机会来了,那天,蔡忠厚差人到我店里订菜,我事先把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放入酒中,让听差带回去。这药是我从一个喇嘛手中高价购来,我盼的,就是这一天!等时间差不多,我们四人蒙好面,赶到蔡家,我和秦木,一心只想报仇,秀才是贪蔡忠厚传闻中的宝藏,封力为了义气。那一晚,‘他的声音抖起来,‘我们仿佛着了魔,不光杀了蔡忠厚,连他的妻女,未饮酒醒着的下人,全不放过。开始的第一刀,是为了复仇,后来,渐渐变成了杀人灭口,我不断的挥刀,砍啊,砍啊,象发疯了一样......等清醒过来,全身抖湿透了,是血,还有汗,我们瘫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冷风吹来,牙齿咯咯作响,止也止不住......本来,我有资格说替娘报仇,但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一刻,我觉的自己比蔡忠厚还可恶,可人就是这样的贱,你厌恶自己,却也舍不得死掉,我们在书房发现了密道,真的有宝藏,虽只有两箱,但箱里的每一颗每一粒东西都是价值连城,也包括了这十颗夜明珠......巨大的财富忽又成了我们的动力,我的身体不再发抖,刹那间恢复了力气,拼命把宝贝往袋里装,仿佛这是我们唯一能做,唯一可以麻痹自己,放弃思考的事情......‘他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似又看到当年的情景,‘我们退出来,跑道巷口,就碰到了庞大老板,我们已把兵器收起来,手里拿着满满皮袋的珠宝,口袋里,腰袋里也全塞满了。他站在那里,盯着我们的珠宝,我们则盯着他手中的棍子,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盯了多长的时间,忽然,不约而同的,我们五个人全退回到巷子里面。我们已精疲力尽,纵和四人之力,也杀不了他,可能他也杀不了我们,或者他根本f肴梦颐腔钭牛庋焕矗挥形颐遣攀遣碳也野傅脑住P悴抛钕瓤闯稣獾悖轿实溃篭‘给你一成?\‘然后,他跟秀才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平分成五份,刚谈好,程铁衣忽然出现了,他是庞大老板的朋友,路过沽县,专程去看他,见他家里没人,知他没事会出去巡逻,就找了来,他拍了一下庞大老板的肩膀,大声笑道:\‘庞兄又逮到凶犯了,果然闲不住!\‘\‘哪里,哪里。\‘庞大老板抽着冷气。\‘走,先押回衙门,我们再去喝酒。\‘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押回衙门路太长了,我怕有意外,不如你帮我看着他们,我去多叫几个人。\‘\‘你这么婆婆妈妈,好啊,拿就把他们带回原处,我们干脆就在哪里喝一杯,等会儿我不陪你喝了,我还赶着去见一个人!\‘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我们六人慢慢往回走,这一小段路,好象走了很长的时间,出奇的沉闷,只有程铁衣一人有说有笑......我们又踏进蔡家大院,程铁衣拿来烛台,庞大老板忽然从后面抱住他,他的判官笔施展不出,秀才最先,我们其后,把刀刺入他的身体......知道齐开达为什么不用燃了大半的蜡烛吗?因为蜡油太多了,程铁衣死的时候,打翻了烛台,结果蜡油全泼到齐开达脸上,泼的满脸都是,我知道,,他是内疚才自杀的,这些年,我都活在愧疚当中,他是个好人,胆子本来很小,我们四人当中,他的痛苦最深。’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庞大老板跌到地上,双手遮着头,全身的肉都在发颤,呜咽道。‘我这一生,除了这件事,没有其他任何事让我后悔,他是我平生唯一的好友,他那么信任我,但我杀了他......’

‘他明明走到我面前,还跟我说话!‘苏慕雪快步走向庞大老板,目光盈盈,似要驳倒他。

‘我当时以为他死了,四人走后,我处理了一下蔡家现场,回来的时候,他却不见了,我大惊失色,沿路追去,发现他躺在一片松树林中,已经断气,我就埋葬了他。‘庞大老板断断续续道。

‘他不告诉你,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成,怕你伤心,给你留一个希望。‘丁宁柔声道。

‘不要,‘苏慕雪大笑起来,发疯似的大笑,‘我不要你死......我宁愿你抛弃了我,好让我恨你,你好狠心,让我一个人多活了十年......这十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

‘你何必要来,你何苦再把十年前的旧事挖掘出来,‘庞大老板掩着脸,泪水不住的往下流。

‘是啊,我何苦要来,我宁愿自己没有来,我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道答案......‘苏慕雪笑颤着,一步步向厅外走去。

‘姑姑。‘白炽眼睛红红的,唤住她。

苏慕雪回过头,哀艳道:‘你是个好孩子,回去告诉你爹,我又一次负了他,我要走了......’

‘姑姑。‘白炽追上去。

‘回去吧。‘她没回头,疲倦的挥挥手,她的肩头在晚风中抖动,越来越模糊......

‘原来你爹是白权文。‘吴不言恍然大悟。

‘爹爹虽已成家,但对姑姑总不能忘情,这些年,爹爹一直照顾姑姑。‘白炽黯然道。

吴不言叹息了一声:‘当年是秀才跟庞大老板交涉,他是根据秀才的声音认出来的,好了,回去吧,该时候落幕了。’

庞大老板还绻在地上。

‘小楼一夜听春雨,‘王管家忽然走到丁宁面前,颤声道,‘最开始,我是因为这句诗,才留在了听雨楼。’

‘你......你是......?‘丁宁浑身一振。

‘我听楼主提到过你娘那十封信......我们从小旧认识了,你娘嫁入浣纱山庄前,一直住在沽县......原先,我认为你爹体弱多病,纵是豪门公子,也配不上她,每年中秋看望她的时候,自觉理直气壮......但那件事后,我无脸再去见她,在她心目中,我是个善良的老好人......我早该做个了断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勇气。‘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