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和荣姐是平辈,都是来看荣姐的,荣姐把这几位嫂子请进了房里说话,那鲁氏要留下?伴她?过?夜,荣姐使了春桃来梁堇的灶房说话。

“那张娘子,穿了身秋香色褙子,瞧着有?三十五六的年纪,不像是咱姑娘的妯娌,倒像是个其他房里的婶母似的。”

“我?娘在家里的时候说过?,江家大郎君比三郎君大十三岁呐,她?们来这,姑娘可要留饭,若是留饭,我?好去收拾席面。”

“我?来就是与你说这个事,三房的鲁娘子不走了,夜里要伴着姑娘,姑娘说晚食上桌席面,多?弄几道体面菜来。”

春桃不能在这久待,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

“二姐,这三房的鲁娘子,难不成就是窦家那位姑奶奶的儿媳妇?”香豆在灶下?帮厨,问道。

梁堇道:“正?是她?,照了咱那边的关系,姑娘还要唤这鲁娘子一声表嫂嘞。”说罢话,梁堇分下?了各自的差事,又去正?房寻到了坠儿,问她?借一套官窑碟碗来。

荣姐的陪嫁中?,一共有?五套碗碟,梁堇管着三套寻常货色的,剩下?两套,一套银的,一套官窑中?的上等。

梁堇要是想?用,只能寻荣姐,教荣姐拿钥匙开了箱子给她?,可房里有?外人,梁堇不好进去,便找了坠儿。

荣姐房中?的三位大丫头,管着荣姐的嫁妆私物,喜儿管首饰匣子,茶叶,春桃管房中?的衣裳鞋子汗巾,香料。坠儿管布料摆件,像荣姐的那两套好碗碟也是归她?坠儿管。

坠儿取来给她?,一再交代不能摔了,要是摔了一只就不是一套了,席面上的碗碟,向来使的都是一套,缺了一只,再拿旁的填,到底不是个样子。

“坠儿姐姐,你放心。”梁堇把这套碗碟搬到了灶下? ,因不是大席面,故而也用不着这麽多?,她?挑了六只碟子,四只碗,两只盏子,还有?一只长颈酒壶,俱是同色同纹。

席面收拾好后,梁堇托香豆去房中?问问,可教摆饭,没一会儿,香豆去而复返:“教摆饭。”

如此,饭食往房中?送了过?去,又托香豆去问三老爷,三老爷那里的人说晚些来灶下?提,梁堇把三老爷的饭食留在蒸笼里,然?后轮到她?们自个吃饭了。

不在房中?当差的丫头和媳妇,也都过?来了,净了手一人端了一碗干菜炒肉,又拿了炊饼,蹲在烛下?用饭。

这灶房连个闲桌儿,闲凳都没有?,她?们又不想?端回去吃,只得挤挤或蹲,或站,梁堇又打了一锅疙瘩香油咸汤。

像赖媳妇,锁儿,秋葵她?们这些人,在船上吃梁堇做的饭菜已吃了二十多?日,回回都是热汤热饭,味道又足,还顿顿有?荤腥。

不似麻三儿,连盛了三碗热菜,吃了四个炊饼,他的身板单薄,竟然?这麽能吃,吓得梁堇不敢再教他吃,怕吃出个好歹来。

“二姐,你们不晓得,打我?来了这,也不总是去外头买着吃,一来没恁多?闲钱,二来这儿离市井远,外头只有?个薛婆子卖油饼和肉汤水,连吃几日,便吃的口中?生了火。

我?后面一想?,离你们来日子还长着哪,老这样也不是个法儿,便寻个炉子在房中?做饭,我?在家都是吃灶上,何曾自个做过?饭,可不做又饿,只能糊弄了一顿又一顿,哪里吃过?这样的好汤饭,教我?再吃一碗罢。”

他这样说,梁堇也就不再拦他,那麻三儿刮了刮锅底,贫的恨不得像用炊饼去蹭锅上的油水。

正?房灯火通明,烧的是官烛,荣姐送走张氏,杨氏,李氏,请表嫂鲁氏往里屋坐,饭摆在了里屋,俩人都去了厚重不便的褙子,着轻便小袄,拖着颜色长裙。

“表嫂生的好,不知多?大年纪了?”

这话不是荣姐虚夸,而是那鲁氏本就相?貌不俗,梳着南髻,上头戴了一副珠子璎珞围髻,再无其他装饰,上面的有?米珠串十余条,下?坠大珠,中?间?又有?红石,绿石。

珠光气压着乌青的油髻,说不出的好看,在烛光下?,好似一位神妃仙子。

“二十有?八了,妹妹多?大?”这鲁氏性子温柔,与人说话也不掐尖夺强,荣姐瞧了,都爱她?这样的人物。

“过?了六月的生辰,就是十八了。”荣姐与鲁氏挨着坐,房中?有?宋妈妈,春桃,喜儿伺候,鲁氏身边也有?一位妈妈,一位丫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荣姐教春桃去热了果子酒来吃,另对宋妈妈道:“妈妈,你领了这位妈妈还有?姐姐,往灶下?吃饭去罢。”

荣姐唤丫头姐姐,是客气亲近之意?,后宅里有?的是主子唤身边得力的丫头为姐姐。

宋妈妈闻言,领了她?们出了房,往灶下?去,房中?伺候的人只剩下?了春桃,不过?荣姐和鲁氏也不是那种连用饭都需丫头伺候夹菜的人。

桌上铺着一张鹅黄绸料,荣姐让酒让菜,鲁氏拿眼瞧了桌上的碟儿碗儿,暗赞吴家是那等有?底蕴的人家,用的物件就能看出来。

她?瞧罢碟碗,又打量里面盛的菜食,只见有?鸡有?鱼……她?指着中?间?那一碟红艳艳的菜问道:“妹妹,这是什麽菜,我?竟没见过?。”

“嫂嫂是哪里的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是杭州人。”

“难怪,这是我?们北边的菜,嫂嫂尝尝,看可能尝出来。”荣姐与她?夹了一块,教她?尝。

鲁氏谢过?,用箸儿夹着尝了,只觉软烂,一抿就化,满口香甜,好吃的紧,一时猜不出是什麽肉:“我?常听人说,你们北边的人喜爱食羊肉,这莫不是羊肉?”

“我?从家里出门的时候,家里给备了羊肉,我?在船上想?吃蒸羊肉,我?那陪房不给做。”

“这是何故,难道是那丫头张狂,敢欺你这个主子?”鲁氏好奇。

荣姐道:“这倒不是,我?那个陪房最是个老实本分的,平日里擅做小食,做鱼,我?在家里的时候,常吃她?的菜。

她?说,是因羊肉不鲜,做出来的羊肉膻臭,我?闻有?理,就让她?们分食了剩下?的羊肉。是故,摆在嫂嫂面前的这碟菜不是羊肉,若嫂嫂想?吃,等明儿我?使她?去外头买了鲜羊肉做与嫂嫂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知,我?不爱食羊肉,杭州治羊肉的馆子不少?,南有?南味,北有?北味,我?吃了不受用,往日里更爱吃鱼,家里也只有?老太太爱食羊肉。”鲁氏道,“这不是羊肉,难道是猪肉?”

“我?们北边人,多?吃羊鸡鸭,你们南边人 ,惯爱吃鱼虾蟹,嫂嫂吃不出来也正?常,这是鸭肉,把整只肥鸭,去了骨头,然?后放在坛子里腌,吃的时候再治了来。”

这算是一道体面菜,和玫瑰酱鸭的做法不同,但同是甜口鸭,梁堇原先?以为南食口味偏甜,北食口味偏咸,但在北宋几年后,才知并不是如此,而是北食甜,南食咸。

北边人食面饼,以麦面为主食,南边人以米为主食,冯氏原来是汴梁口味,但随着吴相?公四处任官,南北混杂,口味也变了,吴家主食多?食米,菜倒是北边的口味。

听说汴梁里的官家,也顿顿吃面饼,喜食的小食,蜜炙偏多?。

第 145 章

鲁氏听了?, 道:“我们南边人的确不常食鸭子,虽说食的?少,但我也食过, 却?浑不似一个味。你这陪房,治鸭的?手艺好, 不见腥臊, 只觉甜香, 这菜唤个什麽名?”

“哪里有嫂嫂说的这般好, 你不常吃北菜罢了?,这唤坛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