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娘子好, 眼瞅着进了腊月,花房里恰好有两盆俊花,我正想给娘子送来,娘子就?使崔儿来唤我了。”
刁妈妈身上带着一股子喜庆味,再加上她怀里抱着两盆开的热闹的花朵,一下子,把冯氏屋里的阴晦压抑冲淡了些。
坐在炕上的冯氏,让刁妈妈把花拿过来,细瞅之下,见?花朵果?然?开的俊俏,郁闷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崔儿,你们都先出去。”冯氏只让刁妈妈留在了屋子里,等丫头婆子都出去后,冯氏从炕几上摆着的盛果?子蜜饯的匣盒里抓了一把杏仁递给刁妈妈。
刁妈妈受宠若惊的连忙双手接过,心里不免打起了鼓,娘子把屋里的人都赶走,不知要和她说?什麽。
冯氏下了炕,穿上绣花鞋,身上是家常衣裳,发髻上只压了两根钗,显得整个人素净娴雅。
刁妈妈见?她要拿炕后面箩筐里的夹子夹细炭,她连忙开口说?道:“娘子,让我来吧,别弄脏娘子的手。”
说?罢,就?接过夹子,夹着细炭往屋里地上的盆子里添,炭火烤的人暖烘烘的,冯氏又常用香露脂粉,所以屋里弥漫着一股子暖香。
冯氏不说?话,刁妈妈添过炭,就?站在炕下,抬眼瞅了一下她,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屏风左边翘头祥云案几上,顺着往上看,上面摆着只玉壶春瓶,要是拿到?外面去买,怕是要值一吊多钱。
“怎麽,瞧上我屋里的瓶了?”刁妈妈盯的入神,听到?耳边冯氏的话,连忙回?了神,老脸一红,说?道:“娘子屋里净是好东西,我平日不得来娘子这,今日好不容易来了,想多看两眼,过过眼福。”
“你呀你,我可是有耳闻,听说?前些日子,你为了一块料头和张婆子掐起来了,可有这样的事?”
“不敢欺瞒娘子,那?料头明?明?是张婆子许给我的,她与我闲来无事,顽起了骰子,说?谁要是输了,就?许给对?方一块料头,谁知我赢了,张婆子耍赖不肯给,这才有了那?事。”
刁妈妈怕冯氏说?她,又连忙解释道:“是晚上顽的,不敢白?日里顽,怕误了差事,我原本早就?戒了不沾那?玩意,可张婆子总是撺掇我。”
吴家的妈妈婆子在底下斗牌,掷骰子,这些冯氏都知晓,只要做的不过分,她是不会管的,毕竟不能总拘着她们,让她们顽一会也算消遣,就?连她婆婆吴老太和屋里的婆子都顽叶子牌赌钱。
在冯氏看来,这是一件平常的事,故而见?刁妈妈对?她讲了实话,便没?有责骂她,“下回?张婆子再撺掇你,你来报与我知晓,我定不会饶她,这种东西,还是要少顽为好。
你这次赢了没?什麽,要是输了,岂不是要给对?方一块料头,今日赌料头,明?日就?能赌月钱,赌着赌着,就?要欠下债。”
“娘子说?的是,在家的时候,我家小?女儿也常这般劝我,娘子既是说?了,我听娘子的,日后再也不顽这玩意了。”
说?来,她之前五六年前戒掉后就?没?再顽,上个月她在院子里栽花,见?张婆子几人在树下赌钱,不免有些心痒难耐,可她又怕女儿二姐说?她,就?要走,可张婆子几人拉着她不放她走,她们几个你一句我一言的,说?不教?她女儿知晓。
其实此时想想,那?也没?什麽好顽的,有些索然?无味,手气?好能赢几个铜子,手气?不好还要往外倒贴,不仅如此,要是教?她女儿知晓了,没?她的好果?子吃。
“不知娘子唤我来可是有事交代,若是有事,娘子只管交给我。”刁妈妈问冯氏。
冯氏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只能由你去替我办,旁人去办,我不放心,此事不要教?旁人知晓。”
果?然?,娘子有这麽多陪房,只让我去办,这说?明?什麽,说?明?娘子心里看重?我,旁人都不如我在娘子这有分量,娘子不放心她们……刁妈妈暗想道,越发觉得她是冯氏放在心尖上的陪房。
“娘子放心,只要是娘子交代给我的事,我是万万不会和旁人碎嘴的。”
冯氏就?交代她去外面打听宋家酒楼里的姜行首,对?方是何来路,平日都与谁往来……家住在哪,家中可有亲人在世。
今日梁堇放假,在家中炉子上正炖猪蹄,就?见?她娘抱着一只瓶儿喜滋滋地回?来了。
“娘,你打哪得的瓶子?”
“女儿,娘子就?是疼我,我刚才去娘子屋里,娘子给我的,快来瞅瞅。”刁妈妈刚才在屋里接了差,快出屋门的时候,冯氏喊住了她,把瓶儿给了她。
她是又欢喜又感动?,欢喜得了个瓶 ,感动?的是冯氏这般看重?且疼她,这次差,她一定要给娘子办好,教?娘子知晓,她没?有看错人。
二房的冯氏,见?给了刁妈妈一只瓶,刁妈妈便感动?地湿了眼,冯氏也不免心中动?容,打这后,对?她更加纵容,且看重?信任。
这边的梁堇见?冯娘子给了她娘一只好瓶,心中不免生疑,定是私下交代了她娘什麽事,要不然?好端端的给瓶做什麽。
要是她直接问她娘,她娘不一定会说?,梁堇深知她娘的性子,就?故意套她的话,“娘子虽然?疼你,却不倚重?你,你看她有什麽事都是教?她信得过的妈妈去干,给你个瓶就?把你欢喜的不成样子,还说?自个得娘子看重?,这样的话,你在家说?,做女儿的不笑话你,你可不要去外面说?。”
“你怎麽知晓娘子不倚重?我,刚才在屋里还让我替她……”刁妈妈说?着连忙闭上了嘴,不肯再往下说?。
“娘子让你替她做什麽?”梁堇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做什麽,我去娘子屋里送花,娘子让我替她往盆子里添炭块。”刁妈妈借着在屋子里摆春瓶,打着马虎眼。
“二姐,你说?这瓶子摆在哪合适,咱家摆了这瓶,显得屋里都亮堂了不少,这瓶可真好看……”
梁堇把屋门从里面插上,小?声说?道:“你不与我说?,我也知晓,外面都传开了。”
刁妈妈面色一变,放下春瓶,不知女儿在诈她的话,把她拉到?里面,问她打哪听来的,
“你在外面可不要乱说?,平时瞧着吴相公多正经?,谁能想到?他和酒楼里的行首有了粘连,咱家是啥样的人家,要是教?外人知晓,娘子在那?些官眷中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冯氏只让刁妈妈去打听姜行首,没?和她说?这些,可她又不是傻子,吴相公是一州的知州,家里连个小?的都没?有讨,自然?会往他身上想。
要是吴相公和姜行首之间没?猫腻,那?娘子何故让她去打听一个酒楼里的行首,她瞧着娘子神色不欢喜,更加肯定了自个猜的。
“吴相公没?良心,把咱娘子的好都给忘了个干净,想当初,要不是咱家娘子拿自个的嫁妆为他操持里外,打点官场,他能当上知州?
娘子这般贤良的好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吴相公即使想与人好,也不该和一个行首,他这麽做,岂不是羞辱娘子。”
梁堇听到?姜行首,再回?想起王二哥与她说?过的那?些话,传闻中和姜行首有牵连的官大人,竟是吴相公?
真是世事难料,那?日梁堇也想过吴相公,感觉他是个精明?人,爱惜羽毛,不会作这样“不聪明?”的事。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北宋一位当官的,把怀孕的美妾送人,只为换对?方的一匹马,妾在他们这些官僚眼中,就?是个玩意,不知姜行首在吴相公眼中又是如何。
梁堇忍不住想,当官之人,和行首往来有损名声,那?把怀孕的妾送人,岂不是更伤名声,但其实两者都很少有人指责他们,官场上的官僚只看到?他们在官场上的作为,身上的才华。
官场之外的人,只看到?他们身居官位,是好官坏官,是否欺压百姓,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私下里褪去官服,入了后宅是什麽德行。
只有政敌想攻击他们的时候,可能实在找不出攻击的地方,才会把对?方不好的名声摆在台面上来说?事,以此来奏劾。
……
从官邸出来的吴相公,一身私服,正要上轿子,被人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