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蕴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道:“我不可能退兵的,废话就不必多说了,若你找我只为这个,那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赵蕴!”

他脚下一顿,但没回头。

陆金坚持道:“我还是想说,赵蕴,这是你做出的最错误的判断,异姓王岂是会屈就你赵家兄弟之下的人?别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弄不清!”

赵蕴回身对着陆金淡淡一笑:“自从推测出他有隐秘的身世之后,我便知是与虎谋皮,胜负只靠天意。”

陆金急道:“既你心中有数,为何还不赶紧回头是岸!你可曾想过你的娇妻幼子?”

赵蕴摇头道:“事到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好了,你不必再劝,你的心意我领了。”

陆金再次喊住赵蕴离开的脚步:“你可有何遗言要交代?”

赵蕴沉默的望了眼蓝天白云,抬步离开。

陆金追在他身后:“对林熹,你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赵蕴猛地回身,盯着陆金的眼睛,冷冷的道:“到底是谁交代遗言还不知道呢,陆大将军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些。”

陆金正色道:“若我不幸命丧你刀下,万望三哥照拂我妻儿几分,若三哥不幸战败…”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滚了下喉结,喃喃道:“林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最后这句话,令赵蕴浑身不舒服,从灵魂上排斥抗拒讨厌。明明,记忆中,陆金和林熹毫无交集才对,怎么…

赵蕴回去后找到在河边打水的林熹,他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只有抱的很紧很紧,他才觉得心安定了许多。

林熹都被箍得难以呼吸了,她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安,她以为他为了赵斐昏迷不醒之事难过,便温柔的亲亲他的脖子,轻抚着他的背脊安慰道:“别担心,大哥会没事的,不是有老神医吗?”

赵蕴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嗅她身上的体香,虽满心不舍,还是道:“我安排人护送你和我娘离开。”

好亏陆金提醒,不然他都没有意识到,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林熹必然成为其他男人的盘中餐,漂亮的女人本就不乏觊觎着,何况还是林熹这等漂亮性子冷且坏的女人,比那些个性善良温婉的女子还要吸引男人的征服欲!不行!他必须立刻将她送走。

赵蕴猜测的没错,陆星辰此刻正从一处私宅出来,王府的管家和陈府的管家早已恭迎在巷口,陆星辰俊脸大变:“你们怎么知道本侯在此处?”

王府大管家弯腰回道:“侯爷说笑了,您先是和广平侯重金争夺此宅,后又大手笔的找人修建汤池,这些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小的们又岂能不知。”

陆星辰拧起眉,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曹觅必然也是知道了…”

陈府的管家则道:“侯爷,可不能再耽搁了,我家大爷等侯爷许久了。”

***

林熹倒没怎么惊讶,声音还是平缓的:“你要将我和你娘送到哪里?”

赵蕴道:“算算日程,沈明的兵马应该就在这两日就到了,你们应该能在路上遇到,届时便让沈明护送你们回庆州,悦儿那里,我会给长新长问写信交代的。”

这有点交代后事的味道了。林熹微一皱眉,轻声道:“赵蕴你可想清楚了,我和你娘水火不容,积怨颇多,没有你在旁边,我应该不会善待你娘。”

闻言,他慢慢松开她,对上她清亮的眼睛,他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咬着下唇,目带恳求的望着她。

然而她却道:“不是应该不会,赵蕴,我是肯定不会善待你娘,你一死,我肯定把你娘从马车上推下去,到时候她是流落荒村野岭还是被人拉去卖掉我也不知道,哦,你娘保养的不错,应该会有些老光棍会喜欢的吧?”

赵蕴心口一阵钝痛,他有些难受的移开视线。

林熹捏住他的下巴,把他脸挪回来对上自己的眼睛:“你看清楚,我不是在撒谎,赵蕴,且不提我和悦儿,你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的生下了你,你这些年可有回报过一分?”

赵蕴咬牙道:“正因为没有,所以我渴望你能代我善待她。”

林熹立刻道:“不可能!我不会善待!你得好好活着!有你在我才会有顾忌!有你在你娘才会有幸福安稳的晚年!”

结局(上)

虽然早知道她本性如此,可他此刻莫名很难过,赵蕴伤心的问道:“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当真不会善待我的娘亲?”

林熹点点头,毫无犹疑:“嗯,不会。”

赵蕴揉揉难受的心口,他觉得,他可能死都会死的不甘心!会死不瞑目!

林熹的手抚上他揉心口的那只手:“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送我走?”

赵蕴一怔,望着她:“我…”

林熹亦望着他:“如果你怕了,不如你自己带着你的爹娘速度离开。”

赵蕴立刻斥她:“胡说什么!”

她回斥他:“你又在做什么?大敌当前,你在做什么?赵蕴!打都没打呢!你就怕了!你一堂堂一个大将军先怕了?你想在几万大军的众目睽睽之下,送走我和你娘?你想扰乱军心造成恐慌吗?!”

这番反斥简直可谓震耳发聩,赵蕴猛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当口送走林熹确实有扰乱军心之嫌,他抚着额头,开始反思,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他一点一点的往回捋,发现自己这些情绪的由来全是因为陆金的一句话,然后他就照着陆金的设想去安排后事了?他连忙道:“我当然不是…”

林熹早已经侧头面朝向京城方向,执着的望着,喃喃低语道:“让我走?简直笑话,要走你自己走吧。”

赵蕴注视着她的侧脸,仿佛能清晰的看清林熹眼底燃烧的火焰,他感受到她隐于平静表情下的兴奋,他感受到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决,其实不是现在才感受到的,他早就知道的,林熹天性反骨,攻打京城是她的心魔,失败也好成功也罢,她就是想搅得天下大乱。这种心态扭不回来,感化不了,他在这件事上若与她意见相悖便是分道扬镳,但他爱她疼她,只有纵她依她,唯愿此战之后,她能稍稍放下对萧氏皇朝的憎恶。

赵蕴在这一瞬冷静的想了许多,更加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愚蠢,他伸手她拥在怀里,叹息着将自己被动摇的源头一一相告:“…他一句会代我好好照顾你,我便方寸大乱,实则因我心忧你和娘亲,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将在外不带家眷的原因了,原来真的会成为软肋。”

林熹听到那句“好好照顾她”也很反感:“你与陆金交情甚深吗?他为何说出要好好照顾我?平日里可没见过你们有书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