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陷入了黑暗里。

“给侯爷道喜了,是个小姐…”

早产儿瘦小不说,还不哭,产婆连拍了几下屁股,小娃娃才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哭声。

可吉利话是必须说的,只要听的人开心,还愁讨不到更多的赏钱吗?

“夫人虽然是早产,可俗话说七活八不活,看看咱们小姐多有福气啊,和足月的孩子差不到那里去,哭声也这么洪亮…”

老侯爷接过小襁褓,看了眼瘦小的红皮婴儿,表情平静:“赏。”

“谢谢侯爷谢谢侯爷。”产婆收了银子,话多得不得了,又道:“夫人失血过多,还没清醒,小妇人这个止血的偏方只能抵抗一会,还需侯爷请个好大夫来看看…”

老侯爷挥手让余枫将两个产婆带出府。

天已经黑下来了,周宸夕的院子里,下人们举着火把和灯盏,两个年方十八九岁的丫鬟被压在长凳上,受着板刑,厚实的大板子此起彼落的打在她们的臀部,很快丫鬟装统一的红色群褂上,濡湿了一片,显出更暗的红色出来。

“夫人饶命,求求夫人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离公子半步了…”

“呜呜…求夫人开恩,真的是邓嬷嬷…她路过的时候崴了脚,可凉果子是老夫人等着吃的…奴婢想着送一下也就眨眼的功夫…这才暂时离开了一下小公子身边…”

跪在地上的邓嬷嬷立刻脱掉鞋袜,露出还红着的脚脖子:“夫人,老奴真的是崴了脚,平日里瓶儿姑娘就心善得很,时常会大厨房添把手,帮忙送一个吃食,首饰都是常有的事情,老奴这才…求夫人开恩,放了瓶儿姑娘,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使唤夫人身边的姑娘了…”

一切合情合理,可越合情合理,毫无破绽,她越生疑。

吵吵闹闹的哭喊一直飘进房里,赵斐掖了掖盖在明儿身上的薄毯子,起身走到廊下,同周宸夕道:“好在明儿没有大碍,这两个丫鬟你罚也罚了,就到此为止吧,当心吵醒明儿。”

周宸夕看他:“你有没有想过,怎么会这么巧?明儿温儿两人身边应该有四个丫鬟伺候?怎么事发之时只剩一个丫鬟?其他三个都因为别的事情走开了?”

赵斐皱着眉和她对视:“什么意思?”

周宸夕道:“鑫儿生病再到明儿落水,表面上看一个是母亲照顾不周,还有一个是两个孩童嬉戏打闹掉进湖里,可我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一个是巧合,两个就一定不是巧合…”

“你在暗示,有人害我们的孩儿?”赵斐背着手沉吟了半响,道:“可今日是小侄女人没了…”

“那是因为弟妹先救了咱们的明儿…”

周宸夕说到这里想起林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对了,刚才下人说弟妹生了个女儿,我先去看一眼。”

“芳华,开了我的私库,取一套最名贵的首饰珠宝出来。”

“这几个人暂时压进柴房,我明日还要再问。”

福熙阁就在隔壁,周宸夕过来一瞧,几个丫鬟正在产房里清理秽物,内室里林熹躺着,赵蕴则半蹲在她床畔,静悄悄的。

她左右看了看:“孩子呢?”

抱着血被褥的芳俏道:“回夫人,小姐被老侯爷抱走了。”

周宸夕想,难道孩子是要养在上院?她皱着眉走进内室:“三弟,弟妹怎么样了?”她问着走到床边,看见林熹透白的脸色时,心咯噔一下:“三弟,弟妹吃药了吗?库里还有好几支老参,问问大夫能不能和进药里一起炖,给弟妹补补血气。”

赵蕴好像个木头似的蹲着,也不说话。

外头的芳俏扬声回道:“大夫去请了,可是一直没来。”

周宸夕奇道:“嗯?易大夫不是一柱香之前才离开我的院子吗?他去哪里了?是不是在前院?多派几个人手!都出去找!光傻站着等能等来什么?洗被子床单难道比找大夫更重要?还有,大夫难道就姓易的一个吗?不知道出府喊一个吗?简直蠢笨如猪!”

她在骂丫鬟,没想到却把赵蕴骂醒了,他猛地站起身,恍惚道:“我去找大夫,我去找。”

然后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他走了没多久,几个丫鬟前前后后的簇拥着易大夫过来了。

跟祖宗似的!周宸夕忍住不悦:“去哪里了?怎么下人都找不到你?”

易大夫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周宸夕,道:“适才老侯爷召小的询问小公子的身体状况。”

“爹?”周宸夕火气消了一大半,道:“好了,先去看看弟妹。”

“哎。”

只见易大夫粗略的搭了一下脉,便道:“失血过多,我先开一副止血的药。”

说着,他把随身背的药箱打开,里面已经有一副配好了的药包了,他取出递给丫鬟道:“加水煮沸,过出药汁。”

小丫鬟接过去,在小厨房里很快就熬好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她急忙端回房间:“药来了!快喂夫人喝下。”

“我来我来。”

芳菲抢着伺候,奈何林熹现在是昏睡状态,药根本喂不进,全漏在下巴和胸前了。

“哎呀,你让开,让我来。”

芳俏有过强行喂药的经验,把芳菲拖开,自己坐到床边,拇指和中指往林熹颊边用力一捏,闭合着的牙齿,就这么分开了,两片唇瓣也跟着分开。

一调羹药汁喂下,再提高她的下颚,药汁滚进喉咙,要么是呛出来,要么是咽下去。

那碗药喂下一半之时,赵蕴背着个头发半百的老大夫回来了。

他莽莽撞撞的直接把老大夫背到床前,将正在喂药的芳俏撞开,放下老大夫:“快,快帮熹儿看看,她一直没有醒过来。”

老大夫落地后,一副秋后再算帐的表情,指着赵蕴的头点了点,然后搭上林熹的脉,刚搭上他就咦了一声,精神一振,视线看向芳俏手里的药,严肃的道:“把药拿过来给老夫看看。”

芳俏听话的递过去。

老大夫闻了一下药汁,便怒道:“这是什么庸医开的药?产妇失血过多,主在止血,可这副药里加了当归和藏红,一碗药下去,产妇可就活不到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