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酒被他盯的浑身发毛,后知后觉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原清言的行为不能用常理推断,他就是个神经病,林知酒能屈能伸,决定算账的事之后再说,还是先走为妙。

可原清言一眼看出他想离开,脚步一转就挡在林知酒身前,身形完完全全将林知酒笼罩起来,一丝光亮都没透过。他语调放的很低很柔,好似夜风一吹就要散开:“酒酒,你去哪儿?”

林知酒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即换个方向想跑,却被原清言一把拽住胳膊,力道之大,让林知酒脸色不由自主地白了白,他想也不想,另一只手中端了半天的气泡水猛地泼向原清言,同时动作飞快地用力挣脱。

然而原清言看着高瘦,力气却大得惊人,甚至一点躲避的动作都没有,任由林知酒将甜腻的气泡水全数泼在他俊秀面孔上,打湿了他整洁干净的西装,连打理过的发丝也沾上饮料,看上去狼狈至极。

原清言一只手就将林知酒轻松桎梏,还有闲心玩笑:“比前几年长进多了。”

“放开我!”林知酒奋力挣扎,但两人实力差距太大,不过是徒劳。他脾气瞬间上来,连刚才的害怕都顾不上,满脑子都是给原清言一个教训,反手将玻璃杯狠狠砸向他。

“啪!”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原清言脸侧额角处顿时涌出大片温热鲜血,蛛网一般汨汨流淌,不多时,打湿了他大半张脸。血液在黑暗中变成暗红,原清言唇角笑意缓缓扩大,场面阴森又诡异,林知酒的心脏因为恐惧剧烈跳动起来,视线完全被大片暗红遮住,他瞳孔紧缩随后放大,周围的一切仿佛失去其他颜色,林知酒浑身力气卸掉大半,站都站不稳,脚步踉跄后退,一下踩空。

“哗啦!”

人工湖静谧的湖面溅起大片水花,林知酒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鼻尖全是湖水的味道,湖底青苔滑腻,他的眩晕劲儿还没过,眼睛神采失去大半,仰躺着往下坠,模糊视线中只剩岸边居高临下站着的原清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既不伸手,也不呼救,静静看着林知酒缓慢沉入湖底。

口腔鼻腔的空气就要消耗殆尽,下一秒,岸边却再次传来落水的声音。原清言陡然下水,飞快接近林知酒,想也不想地伸手死死抱住林知酒,拽着他往岸上去,可求生意识作祟,林知酒拼命扒着原清言不放,两人在湖水中纠缠,春末的寒风吹过,原清言的体力就要耗尽。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林知酒终于被揽进一双有力的臂膀。熟悉的气息将他沉沉包裹,江逢下颌线绷得极紧,滚烫的胸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带来新鲜空气的甜味。

“咳咳、咳……”林知酒被江逢半扶半抱,剧烈咳嗽起来。江逢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昂贵的手工高定西装折痕遍布,本就是不能沾湿的面料,这下彻底报废,他一下又一下拍着林知酒的后背,帮他顺气,因为太久没做过这样的事,动作略显生涩,眉眼低垂,不似平日里冷淡,有种别样的轻柔。林知酒半躺在他怀里,江逢表现得比他更像落水的人,背脊僵硬直挺,甚至微微颤抖。

人工湖的水并不深,只到成年人的腰腹,但林知酒乍然见血,好久不犯的毛病卷土重来,全身使不上力,湖底又有青苔,惊吓之下,这才呛水。

好不容易缓过劲,不远处的原清言才勉强上岸。他脸色苍白,又朝林知酒露出个笑,视线在江逢身上打个转,最终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两枚对戒交相辉映,难舍难分。

原清言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半晌,嘴角扯了扯,脸色十分难看:“你们真的,结婚了……”

在林知酒对原清言的印象中,就算被砸个头破血流,他依旧挂着春风化雨的微笑,好像做了半永久,这么明显的变色相当难见。

因为才缓过来,林知酒的脸色还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白,原本红润润的唇也褪色些许,蜷缩在江逢怀里,跟只刚落水的小猫崽也没什么两样,毛发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更是小小一团。即使这样,仍有种惊心动魄的病态美,好似西子捧心,脆弱易碎,却又引人摧折。

原清言看着他们亲密依偎的身影,放在身侧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濡湿的痕迹。他虎口处月牙形的疤痕几近透明,林知酒眼神落在上面,脑袋里那根弦突然串了起来。

虎口、月牙形的疤。

这不是原著小说里主角攻竹马的配置吗?!

林知酒难以置信,仔细回忆。

可竹马的名字分明不是原清言。

他记得很清楚,那两个字分明是

原谨。

等等,怎么有点熟悉。

……这好像是原清言出道后取的艺名。

第10章 “我是你的保姆吗?喝水……

林知酒大脑一片混乱,一会儿是原著中竹马与主角攻的爱情故事,一会儿是眼前原清言咬牙挤出的质问。

好一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

难道说,原清言这是在吃醋?

林知酒总算想起来打量他与江逢的姿势。

江逢身形高大,轻易就能把林知酒抱在怀里,此时半跪在地上,西装还在洇湿滴水,双臂展开将他圈住,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林知酒还没恢复力气,浑身软绵绵,看着像窝在江逢怀里不出来似的。

又因为林知酒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咳嗽,江逢便用一只手放在林知酒单薄的背脊上轻抚,帮他顺气,大掌上下来回,像给一只受惊的小猫顺毛,另一只手环过林知酒腰身,把他往自己身前带。两人挨的极近,几乎要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林知酒甚至能感受到江逢呼吸中带出的灼热气息往脖颈处钻,好像下一秒就要亲上了似的。

总而言之,相当暧昧。

林知酒和原清言正对着,又一阵微风拂过,林知酒不自觉地打了个颤,江逢下意识把他往回带。

原清言脸色变得更差劲。

新衣服因为落水不能再穿,林知酒一口恶气憋在心里没处去,自然全部算在原清言头上。他端详着原清言的表情,忽然想到个报复他的好主意,唇畔抿出个可爱又甜蜜的笑。

林知酒和他对视着,仿佛恶作剧挑衅般,当着原清言的面,偏头吻在江逢唇角。

环抱他的双臂陡然收紧,江逢甚至来不及反应,那点柔软的触感和清甜的香气倏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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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酒是早产儿,身体一直很弱,稍有风吹草动就要生病,更别提这样湿漉漉地在外面呆了近半个小时。他回去后果不其然生了场来势汹汹的病,模糊间,好像有人把他放在床上,轻柔地擦拭他的脸颊。

迷迷糊糊醒来,入目一片白,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让林知酒感到不大高兴,好像又回到幼时三天两头住院的时候。

他还是热,手背似乎扎了针,大概有些镇静成分,林知酒的眼皮沉重到抬不起来,只察觉有热源靠近,他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那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林知酒顾不上太多,想说自己要回家。

他好像已经很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实际上只动了动扎针那只手腕,就被人很快很轻地摁住。

林知酒又陷入沉睡。

大概是日有所思,林知酒频频梦见旧事。

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林知酒嫌弃家里到学校通勤太远,非要搬到学校附近住。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连房子都是现成的,400平的复式,只住林知酒一个人。他住了两天,又觉得一个人很害怕,便磨着江逢要他也搬过来。江逢比他大,那时候升高三,学校强制住宿,但拗不过林知酒非要他陪着。每次他们闹别扭,江逢总是妥协的那个,这次也一样。后来江逢不知道找老师说了什么,最终还是搬出来和林知酒同住。

他们学校为了保证高三生的学习质量,将高三单独划出来在另一栋楼,离其他两个年级很远,几乎跨越了整个学校。他们学校是市重点,校园面积跟一些大学相比也不差什么,从高二到高三的楼,走路至少二十分钟。

林知酒住的地方,自然离高二更近,江逢搬过来后,比起住在宿舍,至少需要早起半个小时,更别提他还会给林知酒做早饭。高三本就学习忙碌,林知酒天生少爷命,什么都要人照顾,他没带阿姨同住,这一切自然而然落在江逢头上。

江逢对此接受良好,林知酒被人提醒,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对高三生的愧疚。这点愧疚让他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