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间隙方泊临义不容辞地跑去寝室边上的大水房，往机器里插上一卡通，拿自个水杯偷了满杯住校同学的救命暖水专用来泡脚、洗脸、不能喝的水。他爱喝冷水，还没换成保温杯，用的是抗摔的塑料水杯。此刻水漫过杯口，杯壁比三伏天的烈日歹毒，拧盖子都无处下手。

无奈之下，方泊临就近挑了个纯黑色、没有卡通贴纸、翻面写着眼熟的男生名的热水壶，虔诚地鞠了一躬，“对不住了，兄弟，家里人让我不要浪费水。”，打开壶盖，将水倒进去些，再虔诚地鞠了一躬，这才能套上水杯盖。

拎着杯子回教室楼的方泊临一路避开人流，将杯子护在怀里，怕烫着别人，夺走林诩独有的“殊荣”。

怎料尚没来得及上供，就被鼻子好起来且周测成绩优异、心情舒畅的林诩拦在座位外了。

“你身上有一股味道？”林诩屁股纹丝不动，头隔着段距离，鼻子凑上去，吸入好大一口气，认真辨认。

冬季的太阳消极怠工，下午四五点钟正是走廊同学嬉笑打闹的时段，它却快下班了。黄澄澄的余晖映在教室墙面的白瓷砖上，不少同学比心、比耶，偷摸拿出相机拍影子，分去可多日落。

而落日好似通人性，懂得巴结下一班的勤奋学子林诩。许多道霞光宛若奔走相告般，不约而同地光顾在林诩脸庞，吸收下卷王大人的神圣气息，回去考试拿第一。

“什么味道？”方泊临喉结滚动下，端详着已经逐渐浓密、发旋被夕阳照得细细发亮的头顶心，思考怎么才能带林诩去家好点的理发店，不能放任不顾这个审美堪忧的人再去老兵洗剪吹了。

林诩手撑着下巴，眼珠子左右转动，最后定在那个冒烟的杯子上，很有成就感地下结论说：“热水味”，随后拷问完毕放行。

“喜欢吗？”方泊临边进去边抓着杯子上方的圆形手柄，靠近林诩脸，假模假式问道。

杯子没真挨上，隐隐灼灼间透来点高温。热水与塑料反应的声音传入林诩耳朵，和沸腾后呲哒不停的水蒸气冲上来一致。

“喜欢的。”

这类富有生活气息的事物是值得每一个人喜欢的。

“喜欢也不给你喝，拿来给你暖手的。”方泊临和林诩讲话时，总是先抑后扬，乐此不疲地吊人胃口。

咣当颇有些分量的塑料水杯落在林诩桌上，把手晃动在林诩眼里，不太能定焦视线。林诩下意识抬头，正对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好像更不能直视，他慌得别头，墙壁上的光影也在起起伏伏。

四周都是晕眩的。耳朵似乎功能障碍，吸收不进外来的声响，只能听见心脏内部因温度过高而化水的滴滴答答。

方泊临第二天上学，顺手挑选了个他妹的热水袋。外面毛茸茸的，有粉色小兔子图案，系带是蕾丝的，比镶钻美人鱼秀气多了。从此开启每日兼职热水工的冬季生涯，谁让林诩老是忘记。

同时辅以药膏援助，终于在奋战两个月后，把这该死的胡萝卜魔咒于冬日正式来临前解除了。

方泊临爽死了，他就爱靠照顾老婆来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bushi

每次一想到陈全浩要讲什么我就忍不住笑…

第34章 玫瑰苹果

附中校园里的十二月比十一月热闹喧嚣多了。刚开个头，学生群体里便掀起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潮，由年级高低呈递减趋势。

高一年级学习任务轻，作为晚会主力军，每个班都得出一个集体合唱节目。不甘落下风的个别班主任，还会额外要求班上会唱歌、会跳舞的俊男靓女再出小品、独唱啥的，基本上一班两三个节目。

高二年级某种程度上是快高考的人了，校领导禁止以班级名义出节目。不过不少男生女生参加了炫舞社、动漫社、合唱团等社团，走偏路以社团名义开展去排练节目，站上舞台。班主任们对此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三年级的的确确有着高考这条红线拉在前头，老师不说，自己也知道收心。除去那些真的特别热爱表演的零星几人，会去参加节目，其他人都安分学习。

午休前、晚自习期间，校园里的空角落塞满了十六七岁的少年气息。有认真排练的，也有浑水摸鱼偷玩的，都是蓬勃朝气的不同表达方式。

元旦晚会潮过半时，另一波潮流圣诞潮也跟着盛行起来。

这个年纪的少年内心大多隐约怀有反抗情怀。早在一几年时市教育局就下通知抵制洋节，但过去六七年，同学们私下里却依旧约定俗成般的交换贺卡、礼物。背着领导干活总是刺激些，因此圣诞潮来得更猛烈，如同狂风席卷各个年级。

连平日里经常被全校师生口口相吐槽的邮递室十五元“天价”明信片（pdd三块钱包邮同款）都供不应求、趁热抬价，充分说明圣诞节有多受欢迎了。

爱诩人士方泊临定然会奔赴任何一场能给林诩送礼物、祝林诩快乐的浪潮。从十二月十号到二十三号，每天变着法让林诩随机说个50以内的数字，记录下来。

日历一翻页到了二十三号，平安夜前一天。吃午饭刷卡时，机器旁站着的食堂阿姨顺手往林诩餐盘上放了个苹果。

附中食堂每逢节日就发东西，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平安夜发苹果、六一儿童节发酸奶、端午节发粽子。明天周日放假，所以今天提前发。林诩过往来得迟，错失去年一整年的福利，今儿忽然经历还不是很适应。

他抬头，打算把苹果还回去，留给别的同学，“阿姨，我不吃苹果。”

“拿着呗，平安夜吃苹果平平安安。”后头的方泊临单手举盘，边用空出来的手推搡林诩，边嘴甜喊人，“阿姨，麻烦给我挑个大点、红点的，谢谢您喽。”

“好嘞。”食堂阿姨手在塑料篮里“搅搅”，果真给方泊临掏上来个成色极佳的苹果。

“谢谢！”

一掀开厚厚的棉门帘，外头的风就不可抵挡地冲入。今年的冬天和夏天一样奇怪，十二月快结束了，还没有下过雪，风却是彻骨般的寒，阴冷又潮湿。

过节心热过天寒，洗手池边上排队洗苹果的好几条长龙。方泊临让林诩待食堂里别动，他自个一头扎进冷风中排队去了。

等他洗得手都要坏掉时，林诩不知何时不听话地出了门，站在他身后。方泊临转身便是声喷嚏，冻得耳朵、鼻尖都发红的林诩隔层雾茫茫的空气看着他，莫名像《小王子》中玻璃罩里的那朵玫瑰花。

方泊临大步迈过去，恶趣味地把好些的那个苹果贴林诩脸上。

“嘶……”

“冰吗？”

“冰。”林诩实诚地回复。

“不是让你站里头等我吗？”他把林诩校服帽子往下揪了点，将将要遮住那张巴掌点大的窄脸，但林诩太瘦，风还是能从敞开的领口灌入。

“你又不是我家长。”

得了，意思是没资格管教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姑且忍耐下。等我成你男朋友，看我怎么管你。

教室里空调温度开得高，啃苹果的咔嚓声此起彼伏，跟老鼠躲窝里偷吃冬粮似的。方老鼠将好苹果擦干，递给林老鼠。

“这个不是我的。”

“贴过你脸了，已经被你污染透了。你自己解决。”

回想刚刚的冰凉触感，林诩辩解：“那……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