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啊。”方泊临云淡风轻地答。

方泊临是不是白痴啊！交之前不看看吗！没写完就交作业比不交作业后果还严重啊！

他没压声：“我没写完，你交什么？”，双眼睁得圆乎乎的，闪着光芒，显然生气极了。说完就拿上黑笔、语文书，意图跨过板凳去办公室抄文言文。

方泊临从后面拉他左手，牵制住人，泰然自若地说：“你那就几个字，我给写完了，不然要被记名字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写作业？”，林诩诧异地回望方泊临，又好气又好笑，“笔迹都不一样，被发现老师骂的是我，你没事吧？”

“我模仿你笔迹了。我又不笨，怎么可能想不到。”他使点力气将林诩扯回座位，感受到手心结的痂被林诩扣光了。林诩唯恐不避地把他手甩掉，翻出错题订正，闷不作声了。

叮铃铃黑板上头挂着的喇叭播放上课铃，同学们归巢似的涌入教室，吴春进来找第二批同学谈话。外边风大，守窗人、看门人都闭窗、关门，除了沙沙的写字声，再无杂音源泉。

在方泊临仔细端详和林诩紧紧相握17.3秒的右手将近两分钟后，老天眷顾，他终于在左上方的皮肤纹理处查找到零星一点、微乎其微的浅红色疑似血液残留的痕迹。他淡淡地笑笑，克制住没出声，心满意足地拿出便签纸告状：

【你的血沾我手上了T_T（黑笔）「爱心破碎」（红笔）】

方泊临先是眯起左眼，把叠成千纸鹤的便签纸瞄准，投送到林诩课桌上。待林诩拆开、阅读完后，手伸直挨到林诩眼前，进行伤痕展示。

然后……然后林诩一巴掌把手拍下去了……

比起相信那是自己的血，他更倾向于是方泊临拿红笔划过后的记号，特地来找他碰瓷。

正方形的便签纸整体雪白色，有浅蓝色的星星做点缀，长得和开心商店里的蓝星一样。林诩联想到上上周时［玻璃心］这个账号的金币好像攒到7万了，再攒个几十万就可以建三楼了。前途一片渺茫啊，方泊临也是其中的一项障碍物。

【你好烦人。】，林诩不在意地草草写下几个字，纸条捏成团丢回去了。

方泊临重新撕了页便签纸，叠成个小青蛙。青蛙背部用荧光笔涂了颗饱满的蓝色五角星，按动下心，青蛙径直弹跳到林诩作业本上。

【啊……不要这么讲我啊、、、你对我好坏:-I（粉色的笔）】

林诩暴力“解刨”，在青蛙的“尸体”上写字，字迹更加飘逸，【我要写作业，别烦我。】

方泊临忍笑忍到肚子痛，浑身都颤抖。他盯着林诩的字大、连笔、不规整、富有活力（褒义）、不可能出现林诩的任何作业上、方泊临独有的。字如其人，字如其人，字背后的性格恶劣坏林诩几乎要跳出纸面，指着方泊临鼻梁骂人呢。忽然他趴在桌上，双手环住头，脸朝地板砖傻笑，持续好几分钟。

巡逻老师站窗口差点要进来询问是不是生病了，座位周围的同学不明所以，觉得学霸可能都有点不正常。毕竟天才和疯子仅有一步之遥。

林诩情况也并不乐观。被两个动物牵引得整个晚上又想驾鹤西去又觉得自己是个井底之蛙。简而言之，想死是一种生活态度。幸好不管是学校的作业，还是家里的课外资料都做完了，只剩回家挨第二顿批评一件苦事了。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林远接到了来自吴春的电话。

吴春热情招呼：“林诩爸爸，您好，这次打电话主要是交流下林诩的学习状况。”

林远冷淡回应：“他这次考得确实差，是不是在学校没有认真学习？”

吴春卡壳一瞬：“林诩学习一直都算认真的，成绩波动正常。”

林远不以为然：“勤能补拙，天赋跟不上，就要比别人多用点心。比起有些人他学习不算刻苦的。衡水中学那些学生吃饭都捧小册子。”

吴春二度迟钝：“林诩爸爸，林诩的天赋也比别人强很多了，附中重点班不是随随便便能考上的呢。”

林远有些不耐烦：“一直也有在上补习班的，他打小就不怎么聪明的，不然不会不去参加附小考试了，和其他人比起来差得远。”

吴春斩钉截铁：“林诩爸爸，除了关注孩子的学习成绩，心理状态也要注意点，该夸奖还是要夸奖的。”

林远敷衍至极：“会的会的。”

电话挂断后，吴春觉得初高中生抑郁率连年上涨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像兴趣班里几乎看不见12岁以上的小孩，而补习班却坐满幼儿园的小孩。大多数家长认为小学过后该彻底收心学习了，但胎教永远是要争在前面。

方泊临在下课后强硬地给林诩上了第二次药。彼时林诩手正穿过书包背带，书包尚无落肩，霎时之间手被捞过去了。

红霉素软膏涂得厚厚一层，甚至不能自如张合手，林诩非常不爽，“你非要管它干什么？”

“我有病！”方泊临明明做错事，吼得比他还理直气壮。

“你就是有病！”林诩不甘示弱地复述遍。

方泊临摸摸鼻梁，压紧嘴角，偏头无所谓地说：“是啊，我有气球人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刹那间，林诩瞠目结舌，深恶痛绝地睨了方泊临一眼，狠狠一脚踩上对方那据说两万块钱、国外空运回来的球鞋，跑得见不着影了。

真的好白痴啊啊啊啊。。。

两个人之间其实诩凶得多，小方虽然爱吃醋但巨好哄。诩一般不生气，但生气就是头倔驴，哄不好

第31章 薄荷糖

俗话说得好，“不气则已，一气惊人。”，方泊临觉得林诩现在正应对着此番名言。其实内心显明是个敏感、细腻到不行的人，但平常硬生生压抑得没情绪、漠不关心。每回生气、不耐烦时就眉毛不中用些，以前有刘海掩盖掩盖，现在没刘海了，压根儿藏不住一点，像条紧绷的琴弦，等人上去弹。

琴弦自见到方泊临这尊“大佛”后起几乎天天弓起来，迟早有断的一天。

帮忙领路、搬书就已经很不耐烦方泊临了呢。仅是虚虚撞到身上便惊慌失措地接连往后退五六步，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这么讨人厌？征求同意时呢，犹犹豫豫半辈子，怕背上那个书包再也挺不起腰了。他有那么差劲吗？只给六本书后眼睛差点儿乐得开花，却装模作样地说：“可以再多一点的？”

得了，但凡真多给一点，方泊临从那一秒开始就会被林诩永远永远地除名在外。

在教室发现方泊临第一个到时也不满意，埋头苦读十分钟英语书不翻一页，走神儿走到外太空。方泊临冥思苦想，见缝插针，等待一周终于有机会实施计谋上感情牌、装无辜。林诩果然“慈悲心怀”，强忍着答应他了。

不过并不多心甘情愿呢，条件是交换“第一个到教室的同学”这项殊荣。

运动会拉手更是逃脱得厉害，手抖成筛子，想拔腿就跑。可惜方泊临手劲儿大，扯不过，又用那么脆弱的模样求求他了。于是只好将身子往外挪，手臂伸得比数学直尺还直，每根手指都在颤抖，每个眼神都在拒绝。

如果林诩是个可拆卸的娃娃，在当时定会拧开螺丝，抛弃这只手，换只新的、没被“污染”过的手。

国庆补习班可能忍无可忍了，要反抗了，瞟眼伤口后脚踩“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儿人“飞”了。但太心软，惦记方泊临给过的好，只消方泊临给个台阶下，便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第二天见面不就顺其自然地换到右边座位了。

今晚终于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林诩终于知道发脾气了，极为罕见啊简直是。做人就要这样啊，开心、不开心都要发泄出来，不要把别人困在外边猜心思。当然方泊临可以猜，方泊临愿意陪林诩玩一辈子的“勥小孩关门不成”游戏。

很多林诩自愿做出或非自愿、没有意识到的改变，始终观察着林诩的方泊临全都知道。牵挂在心里远远不够，要拿出林诩做学习笔记的功夫记载在方泊临的本子上。直到有一天，总有一天，和林诩熟得不能再熟的时候掏出来向林诩起诉，把账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