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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宴无微就回国了。几个人的心思都浮在明面,倒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多少用了些一劳永逸但不太光彩的办法,小孩终于不大能对异性起念头了。
与天底下所有寒窗苦读的学子一样,夏知其实没多少自由的时间。
小孩的大部分时间被课堂占满,春来秋往,如常人一般努力学习。
但剩下的寒暑之期,他的生活总离不开五个哥哥仔细而精心的照料。
要做什么,学什么,看什么,知道的,不知道的,该接触的,不该接触的,细细密密的筛选出来,大到接人待物,小到洗浴用的,掺了药的乳膏,仔仔细细的养着人,没有一点懈怠。
贺澜生带他去见人,总有意无意令他接触些生活和睦的同性恋人。
小孩一开始有点接受不了,觉得十分怪异。
那对同性情侣是贺澜生家里的合作伙伴,瘦的那个笑着说哎呀这小孩真好看,想摸摸他的头,被夏知一下避开了,躲到了贺澜生身后。
其实平时带出去见人的时候,小孩不大怕生的。但时间长了,总也算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只是再看世界,好像就不大一样了至少,他发觉其实班里的同性恋居然并不少。
毕竟是国际小学,各国的小孩都有,性观念自然有的开放,有的保守。夏知以前上厕所撞见两个男同学抱在一起只当他们关系好,但后来再想,才意识到那个时候他们好像在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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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下来,牢笼般仔细的庇护,养得人单纯又懵懂。
只是天性使然,遇到事儿还是会靠自己,若是解决不了,才会习惯性般想到哥哥们。
十年前,顾斯闲常常思考,要将夏知养成什么模样。成年人都可以被环境潜移默化的改变,更遑论夏知一个天真不经事的孩子。他会想,百依百顺,会不会惯坏了孩子的脾性。
养得嚣张跋扈些也许更好,因为嚣张跋扈需要本钱,需要权力,也就需要他们。这样即使哪怕恢复记忆,十几年潜移默化下来,他也离不得他几个哥哥了。
不过可惜的是,夏知并不是那样的孩子。
他遇到麻烦和问题,第一时间就是去想解决之法,从小到大,他总是不习惯去依赖他人哪怕他只是个解决不了麻烦的孩子。
几个人稍微费了些功夫,总是若有似无的告诉他,问题独立解决十分值得表扬,但依靠哥哥们,不仅简单轻松,而且也会让哥哥们高兴。这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十几年下来,总算养得他学会了依赖。
……
但眼前恢复记忆的夏知显然还沉浸在上辈子的阴影里。
顾斯闲松开了攥着他手腕的手,他也没动,但也没说话。
顾斯闲俯下身,把手中缀着细小精致的金铃的平安铃绳,仔细系在了少年的纤瘦雪白的脚踝,咔哒,扣住。
少年被养得有些敏感,指尖轻轻一碰,皮肤就印了些粉嫩的红,他大概是想退一退,但终归僵硬着,没动,只等着顾斯闲系好绳子,松开手。
然而男人系好了绳子,却没退,手指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温热的掌心,隔着绳子摩挲着他的踝骨,暧昧丝丝入扣,却不染欲色。
夏知的身体一寸寸僵住,他仿佛再也受不了了,猛得把自己的脚踝从顾斯闲手里抽出来,仓皇道:“我要回去了!”
他惶急地走到门口,脚踝铃声清脆,就听见身后人一声浅笑,“以前你来,顾哥哥长,顾哥哥短。”
“怎么一场噩梦,连声顾哥哥都顾不得叫了。”夏知的身体定在门口,五指攥得死紧,眼眶渐渐泛红,后槽牙近乎碾碎。
顾斯闲……
他……他也配……!!
但他定了定神,压着胸口翻涌的恐惧与愤懑,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半晌,夏知偏偏头,望着在炎日照耀下,院子里的枝繁叶茂,结了青桃,叶子泛着薄光的桃花树,他语气听着缓和许多,对顾斯闲问的重点却避而不答,“姥姥还在家里等我,我……该回去了。”
蝉鸣嗡嗡作响,顾斯闲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你父亲不是叫你送了凉酒来。”
衣衫逶迤的声音窸窸窣窣,夏知听见他温雅道:“天这么热,暑气不小,你也成年了,不若一起喝点凉酒,下下火气。”
夏知听见自己内心的小人在尖叫,声嘶力竭地说不要。但他只听见那句
“你父亲不是叫你送了凉酒来。”
“……”
这仿佛只是无心之言,又似乎一种若有似无的提点,振聋发聩地落在夏知耳朵里,让他大脑嗡嗡,到四肢战栗,心脏冻结出一片冷冰。
于是少年恍恍惚惚地想起,哦,对了,这辈子,他家的生意……是和顾家绑在一起的。
他不必喝什么凉酒解暑。
因为身心,早在想明白的那一刻就凉透了。
顾斯闲恍若不知道他的心思,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把他从门槛前不紧不慢地牵回了桌案前。修长白皙的手拈起骨瓷杯,倒了一盏酒,递到他唇边,俯首贴耳道,“每年暑时,你父亲总爱让你送酒来。”
酒液一点一点的润泽少年的唇,从唇缝徐徐渗入齿关,凉酒不算辛辣,有着谷物独有的甘香,顾斯闲在他耳边,含笑呢喃:“岳父家的酒,我很爱喝。”
凉意眨眼间,从喉头渗入百骸。
没等他惶恐发作,一杯酒已经被顾斯闲仔仔细细地喂下去。这些年他被这虚情假意的五个哥哥管教得很严,不像上辈子总是逃课打架,不抽烟但喝酒,这辈子的身体第一次接触酒精,眨眼就上了头,他猛得站起来,却只觉晕头转向,腿一软,又跌到了顾斯闲怀里。
他的手腕又被握住,顾斯闲坐在他旁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骨瓷杯,又倒了杯酒,温声下令:“张嘴。”
前世的阴影令夏知从骨子里无法拒绝顾斯闲的命令,四肢一个战栗,微微张开了嘴巴。
顾斯闲眯着眼微微笑,杯中酒一饮而尽,骨节分明的手掌扣紧了少年的后脑,低头吻了下去。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