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噎了一下,心里嘀咕如果说会,这人该不会就顺杆往上爬理直气壮抱着钱跑了吧?于?是道:“神仙都忙得要?死,你们这种刁民谁有空理!”

闻言,郎英缓缓点头,道:“我想也是不会理的。我们也不是没拜过求过,不是根本?没用吗?该死的还是会死。”

谢怜心中一震,心想:“他?求过我吗?”

戚容则勃然大怒道:“太子表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你放什么狗屁!”哪还要?他?挥手,一群侍从一拥而上对那青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风信在里面见缝插针化去他?们的拳脚,是以郎英虽然看似被按着暴打,却是一脸茫然,不闪不避,只偶尔抬手护一下自己背上的行囊。戚容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抖腿,道:“打,给本?王狠狠地打!”真?是一副十足的恶人做派。听到他?的自称,郎英蓦地抬头道:“你是王?什么王?你住在皇宫吗?你能见到国主吗?”

戚容随口喷道:“我是你老子!你还指望着见国主陛下?陛下日?理万机,谁有空理你。”

郎英扭着脖子,执拗地问道:“为什么没空理我?神仙没空理我,陛下也没空理我,那到底谁有空理我?我究竟该去找谁?国主知道永安那边死了很多人吗?皇城的人知道吗?知道的话,为什么还宁可把钱丢水里也不愿意给我们?”

第062章 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2

戚容嘿嘿冷笑道:“我们的钱, 爱怎么花怎么花,就是丢去打水漂也不干别人屁事,凭什么要分给你们?你穷你有理?”恰好他看手下殴打郎英也看腻了, 拿了个小袋子把瓜子壳装了, 道:“把这盗窃的贼人拖去大牢关了!”几人遵命架起郎英。谢怜头也不回, 出手一推。前方人等觉察地上影子隐隐晃动,疑惑地转身。下?一刻,戚容便惨叫了起来:“太子表哥”

谢怜这一把, 竟是将自己的神像给推倒了!

那仗剑执花、温文俊美的黄金像歪向一旁。戚容一脸仿佛见到亲娘上吊踢凳子的肝胆俱裂,完全?顾不得?郎英了, 狂奔过去死?抱住那神?像大腿, 顽强地顶着?,撕心裂肺地道:“你们这群废物都在等什么!快帮我扶住他!别让太子表哥倒了!!他不能倒啊!!!”

他撕心裂肺,谢怜却神色泰然自若地与他擦身而过,迈出了太子殿,风信简直脸都裂了, 半晌才道:“殿下!那可是你的神像!”

倒像这种?事, 兆头不好, 多?多?少少会有点忌讳。这样自己推了自己神?像一把的神?官,可真是闻所未闻,三界奇葩。谢怜道:“一大坨金子而已,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罢了。你去压着?那黄金像, 别让他们抽出身来,我去会会这个人。”

风信便伸出一根手指压着?神?像。数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扶不起?来,只能勉强僵持, 咬牙切齿地道:“……不愧是真金,斤两真足!”

而跌坐在外头的郎英见一群人不再理他, 盯着?那金光璀璨的神?像看了好一会儿,兀自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灰,背着?行囊跑出去了。谢怜跟在他身后,等他跑出了好一阵,进了一座郁郁葱葱的树林,四下?望望,才在一棵树下?坐着?休息了。谢怜则躲在树后,随手捏了个诀,化了一个白衣小道的形。

化了形,他上下?看看,确定没?有破绽,一甩拂尘,正在想?如何出现才不突兀,却见郎英蹲到树旁的一个水洼之边,埋头用双手在地上刨起?了坑。

“……”

这青年双掌宽大,一掌铲下?去就是一个洞,泥土飞扬,仿佛一条黑狼狗在刨土。谢怜正奇怪他为何忽然挖坑,却见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泥土,便用手在水洼里舀了一捧水,送到嘴边。

见状,谢怜躲不下?去了,连忙走了出去,拦下?他的手,从袖里乾坤中取了一只水壶,递给他。

郎英已经?含了一口水洼里的水,鼓着?腮帮子咽了下?去,望着?这突然出现的小道士,不奇怪,也不推辞,接过就喝,咕咚咕咚,一口就全?都下?去了。喝完才道:“多?谢。”

既然已经?突兀地出现了,谢怜也不讲究什么自然的开场白了。他尽量把拂尘甩得?仙风道骨、值得?信赖,道:“这位朋友,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郎英道:“我们从永安城来,本来是要到皇宫去。现在我改主意?了,不去了。”

谢怜一怔,道:“我们?”

郎英点了点头,道:“我们。我,和我儿子。”

他把背上行囊解下?来,打了开来,道:“我儿子。”

他背上行囊里裹着?的,居然是一个小儿的尸体!!!

那幼儿身形极小,看来不过两三岁,面色发?黄,脸颊下?凹,脑门贴着?几根稀稀拉拉发?黄的细毛,还长着?一些痱子。小脸蛋憋成一个奇怪的表情,看起?来要哭不哭的,难受极了。眼睛已经?闭上了,嘴却是张着?的,但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怜一下?子看到这种?东西,心神?大震,说不出话来。难怪他一直感觉这青年有股神?气不对劲,不似常人。他说话做事,仿佛完全?不考虑后果?,横冲直撞,不顾头尾。现在看来,这人哪还有什么后果?还需要考虑的?

郎英给他看完了儿子,又?把孩子裹了回去,仔仔细细掖好了边角。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动作,谢怜心中一阵难受。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的尸体,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郎英背好了行囊,茫然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又?渴,又?饿,又?生病,好像都有一点吧。”

他挠了挠头,道:“刚背着?走出永安的时?候,他还会咳嗽几声,在后面爹啊爹啊的喊我。后来慢慢没?声了,就咳。再后来咳也不咳了,我以为他睡着?了。找到东西吃,想?叫他起?来的时?候,他不起?来了。”

这孩子竟然是死?在逃难路上的。

郎英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照顾小孩子。我老婆要知?道儿子死?了要骂死?我了。”

沉默一阵,他又?道:“我好想?我老婆还能骂我。”

他的神?情始终是平淡的,宛如一截枯死?的树。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小声道:“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郎英道:“我想?挑个好点的地方给我儿子睡觉,这里就不错,有树挡太阳,还有水。多?谢你的水。”

他咳嗽了几声,又?弯下?腰,继续用手刨坑。谢怜却喃喃道:“不。你不要向我道谢……不要向我道谢。”

他觉得?还不够,于是把手伸进袖子里,摸了半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个你拿走吧。”

郎英停下?动作,仔细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不足指甲大小的深红色珠子,色泽莹润、光滑流转,瑰丽得?惊心动魄。就算不知?这是什么,只要看上一眼,也知?道这枚小东西一定价值连城。

这正是三年前上元祭天游时?,谢怜所戴的那一对红珊瑚珠耳坠里仅存的一只。郎英也不推辞,他仿佛什么正常人该有的礼节和顾虑都没?了,伸手就接了,道:“谢谢。”

他把那颗珠子收在腰带里,把背上行囊取下?放进坑里,道:“爹马上就会回来看你的。”

目睹那青年把孩子埋掉后,谢怜去了永安。

烈日当空,大地皲裂。连空气都似乎都是扭曲的。走了许久,他居然都没?有看到一块田地。也许有,只是他已经?看不出来那原本是一块田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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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双眼无神?的皮包骨,男人小孩都赤着?膊,胸前肋骨一排一排清晰至极。每一个人都不想?动,也没?力气动。一切都散发?着?垂死?的恶臭,让人想?要尖叫着?逃离这片奄奄一息的土地,立即回到歌舞流金的繁华王都。

谢怜走了没?一圈就走不下?去了,回到上天庭,直奔神?武殿。

大殿内,君吾坐在上首,一众神?官都在俯首听命。谢怜一进去便道:“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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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吾一侧首便看见了他,道:“仙乐,你来了。”

三年前谢怜上元祭天游悦神?,悦的便是这位神?。他对谢怜素来温和亲厚,得?他特许,谢怜是任何时?候都能直接进殿禀事的,无须通报。君吾看了一圈,众神?官便都很知?趣地纷纷告退。不一会儿,大殿就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二人了。君吾从宝座上站起?,下?来道:“仙乐这么着?急,看来是有大事找我。”

谢怜道:“是!我……”